“你刚才说的案情……不简单啊,记住,外围的调查不能停。”
“嗯,我咬的很死,您知道的,我属狗。”
侯亮平阴险地笑了笑。
“陈海那边,还有山水集团、赵瑞龙的线,给我往死里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祁同伟身上,绝不止这点事,半个月内,必须给我找到铁证!”
“是!爸,您放心,我这就去办,保证让祁同伟身败名裂!”
侯亮平声音洪亮,刚才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被重新注入的狂热斗志。
“把他搞到身败名裂不是目的,你拿到实实在在的功绩才是。”
钟正国感觉女婿有些私人感情,不由得提醒。
“是是是……”
嘴里说一套,侯亮平的表情却没那么恭敬。
挂断电话,他靠在座椅上,长长地、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脸上重新挂起那种经典的一派正气,带着点睥睨和算计的笑容。
他掏出另一个手机,飞快地拨通陆亦可的号码,声音恢复了往日的领导腔调,志得意满:
“亦可,通知所有在岗人员,半小时后反贪局会议室紧急集合!还有,把石头坳村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刁民资料,以及那个账本的复印件,送到我办公室,我有大用!”
京城。
钟正国放下电话,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刚才运筹帷幄的轻松。
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摇曳的竹影,眉头微锁。
“爸?”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钟小艾探进头来。
刚才隐约听到丈夫的名字和汉东什么的,有些不放心。
“亮平的电话?”
钟小艾走进来,看到父亲凝重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汉东那边…出什么事了?亮平他…”
她是回来调整休息的,原以为汉东尘埃落定,难道又出了变故?
钟正国转过身,看着女儿关切的脸,语气放缓了一些:
“没什么大事。亮平在那边办一个大案,遇到点阻力,被人使了绊子。我已经点了他几句。”
“阻力?谁啊?严重吗?”
钟小艾追问。
“一个叫祁同伟的,汉东的公安厅长,背景有点复杂,背后有军方的人。”
钟正国言简意赅,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疑虑。
沙瑞金不是冲动的人,他提到的那位“老首长”……
能让沙瑞金如此忌惮,恐怕真不是等闲之辈,极可能就是那位了。
他这个女婿侯亮平刚才的描述,似乎有些地方过于情绪化,也有些关键信息语焉不详。
但没什么大碍,老子堂堂副国级,还占着理呢,偏要护这个短,谁能不给面子?
听到父亲的回答,钟小艾一愣:
“祁同伟?”
她太熟悉这人了,尤其是最近要收网的时候,老公侯亮平提及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但钟小艾不明白这软膝盖的学长哪来的军方背景,难道是之前缉毒的时候?
习惯性的把事情往严重了想,她太了解自己丈夫了,侯亮平做事有时候是有点急功近利。
“爸,”
钟小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亮平他。有时候办案是有点太着急了,您可得关注着点。”
“好了小艾,有我呢。”
钟正国摆摆手,打断了女儿的话,重新恢复了大家长的威严。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亮平是我女婿,是钟家的人。他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我这个做岳父的,自然要替他撑腰。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心里有数。”
他走到书桌旁,拿起钢笔在一张便签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名字和联系方式,递给钟小艾。
“这几家媒体的负责人,你联系一下。就说…我钟正国,有点关于汉东‘英雄厅长’的趣闻,想请他们帮忙,让广大人民群众也了解了解。”
“记住,要匿名,渠道要干净。尺度…让他们自己把握,但核心信息不能变:巨额慈善资金来源不明,高度疑似赃款洗白,干扰司法,官官相护,苍蝇老虎……”
钟小艾接过纸条,看着上面那几个在京城媒体圈赫赫有名的名字,又看了看父亲脸上那阴冷的表情。
她知道,父亲是打算用一些不太光明正大的手段了。
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纸条攥紧在手心。
她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父亲这撑腰的手段,有点认真了。
如果当真能一路平推的话,倒还好。
可要是对面真有什么底牌,老公侯亮平会不会遭到反噬?
汉东省第一人民医院,特护病房。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云层低低压着,像是要塌下来。
一丝风都没有,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祁同伟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闭目养神。
黑脸中校赵刚依旧像座铁塔守在门内,眼神此刻正落在手中的加密平板上,眉头越拧越紧。
“伟哥,您料事如神啊……那欠揍猴子果真不肯罢休!”
赵刚已经找老首长要了的祁同伟的档案,虽然还有一部分在走解密程序,但仅仅是他能调阅的部分,就让他对这个病号高山仰止。
他这才发现,原来老首长时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别人家的兵”,竟然就是这次保护的对象。
军中素来尊重强者,赵刚心想,可得好好和人家亲近亲近!
“哈哈,伟哥名副其实!每次喝大酒,老首长总是要把您的光辉事迹说一遍,那可真是让弟兄们热血沸腾!”
“滚蛋!说正事。”祁同伟笑骂。
“军事卫星刚刚截获并破译的几段加密通讯片段,还有几条来自京城的信息…指向很明确,有人要启动舆论战了。”
赵刚将平板递到祁同伟面前。
平板上,是几段经过技术处理的文字摘要,核心关键词触目惊心:
“祁同伟巨额慈善资金来源成谜”、“山民闹剧疑为赃款洗白”、“军方介入包庇疑犯”、“司法公正遭受严峻挑战”……
虽然还没有具体报道出来,但这股暗流的指向性和即将爆发的态势,已经昭然若揭。
祁同伟扫过屏幕上的字眼,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看到的不是即将泼向自己的滔天脏水,而是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猴子,不像是有这种能耐的人,再加上来自京城。
那么,就基本可以确定,是猴子的老丈人钟正国出手了。
说来可笑,名字里有“正国”两个字,偏偏止步于副国级,此生无望到达这个位置。
这老狐狸,但凡有李达康那么爱惜羽毛不护短的话,也不会让最顶尖那批大佬压住了。
“嗯,知道了,这不算亲自下场,让他们闹吧。”
祁同伟的声音嘶哑而平静,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重新闭上眼睛,似乎那席卷而来的风暴,不过是拂过耳畔的一缕微风。
“伟哥,您真不怕查啊?”
“怕,但怕的是他们手段不够,查不到关键处。”
“那要是查到了最深处呢?”
“呵呵,那就让他们祈祷自己能全身而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