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他真是猪队友,拖老子后腿……”
办公室里,侯亮平越想越气,拳头砸在桌面上砰砰响。
“那几个刁民明明就是突破口,放了他们,我们拿什么查祁同伟洗钱?”
他刚刚从外面“谈完生意”回来,其实是去找那几个大V落实后续爆料。
然后就接到了林华华传来的放人消息,肺都要气炸了。
可自知理亏,总不能硬顶着再把人从老季眼前抓回来吧?
“侯局,沙书记关注着咱们呢…”
林华华小声提醒,脸色发白。
“我才是你顶头上司!他懂个屁办案!”
侯亮平口不择言地咆哮。
“他那是怕担责任,怕惹麻烦,祁同伟背后那个老东西给他施压了,他就怂了!”
他猛地转向林华华:“说!那几个泥腿子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露出马脚?”
林华华被吼得缩了缩脖子,磕磕巴巴地说:
“没说什么特别的…就是老根叔刚来时,骂我们…有一句……”
“什么?”
侯亮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追问:“笔录呢?”
“呃,刚刚才销毁。”
“你!”
侯亮平吐出一口气,知道这是为了不留下“违法办案”的把柄。
“算了,你好好想想。”
林华华努力回忆着:
“好像是‘俺们村当年还救过个大干部呢…也没见你们这么糟践人…’大概就这意思,他们有口音,我也没听太清…”
“大干部?”
侯亮平眉头拧成疙瘩。
“什么大干部?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你问清楚没有?”
林华华一脸苦相:
“侯局…我们当时就想着赶紧把人送走…没顾上细问…再说还有季检察长……”
“这么重要的线索!你就这么放跑了?那老东西嘴里的大干部,说不定就跟祁同伟的赃款有关。说不定就是他转移财产的下线,或者就是他洗钱的同伙!”
侯亮平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难道刁民没白抓,发现新大陆了?
“去!给我查!”
林华华感到不妙,果然就听到了这句话:
“今天全体加班,一定要挖出些什么!”
“不是吧大哥……”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别没大没小。”
侯亮平自认为抓到了祁同伟的新尾巴,心情不错,嘴里还念叨着:
“查清楚石头坳村近几年有没有收留过什么受伤的、或者外来的干部,姓什么叫什么、待了多久、干了什么!特别是跟祁同伟有没有关系,查!”
老根叔一句模棱两可的牢骚,在他这儿就成了“重要线索”?
这办案思路…太像无头苍蝇了。
林华华忍不住唱反调:“这会不会是根叔随口抱怨的一句气话?没有具体指向…”
“气话?”
侯亮平冷笑一声,缓缓摇头。
“气话里才藏着真东西!祁同伟最会搞这种假慈善收买人心,他肯定跟那个‘大干部’有勾结,必须查,给我一查到底!”
林华华终于接受了残酷的事实,也心中暗骂自己多嘴。
当晚,沙瑞金办公室。
秘书将一份报告放在沙瑞金桌上。
“书记,这是纪委的初步核查报告。关于侯亮平局长在调查祁同伟案期间的部分行为。”
沙瑞金拿起报告,快速扫了几眼,眉头越皱越紧。
报告里罗列了几点:
1.未经充分审批,以“协助调查”名义,长时间限制石头坳村村民人身自由,程序存在瑕疵。
2.疑似指使技术部门制作针对祁同伟与高小琴、赵瑞龙的“关联分析报告”及“转账记录截图”,内容未经严格核实,部分信息存在人为“合理推测”甚至篡改痕迹,涉嫌伪造证据倾向。
3.与多名有造谣前科的网络推手频繁接触,时间点与网上大规模传播针对祁同伟的“情色”、“分赃”黑料高度吻合。
4.在内部会议上发表诸如“结果才重要”、“过程不重要”、“对付老狐狸要用特殊办法”等不当言论。
报告措辞还算谨慎,用的是“存在瑕疵”、“涉嫌倾向”、“高度吻合”、“不当言论”等词,但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
沙瑞金看出了端倪。
显然,纪委头头田国富书记,隐隐有拿捏侯亮平的意思。
他放下报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突然冒出一句:“纪委效率有这么高?”
“书记,我也纳闷,是纪委书记田国富的秘书亲自送来的。”
“哦?”
沙瑞金坐直身子,瞬间想通了关键点。
“那秘书留什么话了没?”
“没,嘴很严,没有说别的。”
“田国富呢?”
“没露面,感觉……”
“怎么?”
“书记,您别怪我多嘴啊。”
“直说。”
“感觉田书记,他是不是向您传达某种态度?”
“确实,来这么一手,意思明摆着呢。”
沙瑞金眯起眼睛。
“关键是,这次太出乎意料了。老田啊,没想到他和那位首长也有渊源……”
到任之后,纪委书记田国富一直支持他的工作。
沙瑞金原以为老田和他同出一脉,是上面安排来协助他的。
现在看来,恐怕要重新审视这个左膀右臂了。
难道,之前咱哥俩说的“同级监督”,不是什么场面话?
你这老纪委,不会真盘算着落井下石吧?
突然,沙瑞金皱起眉。
田国富之前在省委关于干部任用会议上,明确反对祁同伟“进步”和“进部”,也是他,一直在说着祁同伟的“坏话”。
那么这次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可就太耐人寻味了……
“告诉纪委的同志,继续深入调查,固定证据。特别是网上那些黑料的源头和制作过程,务必查实!”
仅仅从一份报告中,沙瑞金就得出了海量的信息,但他也更加困惑。
他拿起另一份文件,是关于林城吃水村财政拨款凭证的核查报告。
“另外……对祁同伟所有资金来源的核查,也不能放松。”
秘书应声退下。
沙瑞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
侯亮平这匹他曾经看好的“千里马”,如今看来,不仅跑偏了路,连蹄子都快踩进泥潭里了。
而祁同伟那边……
沙瑞金想不明白,他究竟为何能够被老首长如此重视。
竟然连副省部级的田国富都动用了,难道真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如果老首长派系没有失心疯,那么祁同伟身上的事,可就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