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石无奈,深吸一口气:
“他给你们捐钱,钱的来源正当吗?很可能是赃款!是为了洗白他自己,顺便收买人心,让你们在他出事的时候站出来替他说话,这叫伪善,是利用你们的善良……”
他指着村子,就事论事:
“你们看看,他给你们一点小恩小惠,就让你们忘了法律,忘了公道?甚至干扰司法调查?这是在害你们啊老乡们!”
老根叔眉头紧锁,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陈老,俺们敬重您。但您说的这些…有啥证据?祁厅长躺医院都快没命了,你们还这么逼他…还是那句话,俺们就知道,谁对俺们好,俺们心里有杆秤!”
“证据正在查,很快会水落石出。”
陈岩石提高声音,声泪俱下。
“我现在是以一个老党员,一个老检察长的身份请求你们,相信法律,相信组织!不要被个人恩情蒙蔽了双眼,更不能成为犯罪分子的保护伞……”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在几步之外,侯亮平安排的某个调查员,也借机开始拱火,并将这一幕偷拍了下来。
很快,网上冒出了许多相关视频。
陈岩石的出现和他悲愤的姿态,让一部分通过网络关注此事的本地人产生了疑虑和动摇。
这位老检察长,可是远近闻名的清官啊。
连他都出来说祁同伟,难道还能有错?
舆论场上,支持严查祁同伟的声音似乎又大了一些。
侯亮平在办公室里看着舆情简报,满意地笑了。
不错不错,这老石头挺有用。
人家可是老红军,我看你们军区怎么阻拦!
侯亮平想的很明白,不求陈岩石“招安”那帮山民。
只要老石头能出面,那么他就可以大做文章。
陈岩石这么些年积攒的清誉和口碑,不正是这时候用的?
更何况,我这可是为他儿子陈海讨回公道啊!
暂时稳住群众战线后,侯亮平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关键突破口。
高小琴!
之前注意力被军方和村民牵扯,差点忘了这颗重磅炸弹。
祁同伟倒下了,山水集团垮了,但高小琴还关在看守所里。
这女人是祁同伟最亲密的“合作伙伴”,肯定知道祁同伟无数见不得光的勾当。
贪污、受贿、滥用职权…甚至可能包括祁同伟做假慈善的线索。
侯亮平立刻下达指令:
“提审高小琴!加密级别提到最高,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触她,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嘴里,能掏出多少祁同伟的罪证。”
祁同伟,你以为躺在医院里装死就没事了?
你的老情人,很快就会把你彻底卖干净!
审讯室里,高小琴又坐在了椅子上。
手腕上的铐子,让她无比怀念自由的日子。
她低着头,眼神没什么焦距,盯着桌面上一小块被磨掉的漆皮发呆。
进来有些日子了,她一直这样。
问十句答不了一句,要么就是“不知道”、“记不清”,搞得侯亮平手下那帮人很是火大。
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钥匙开锁的哗啦声。
高小琴还在恍惚中,她想的是,祁厅长是否安好?
门开了,侯亮平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文件夹。
眼神里,是快要大功告成的那种松快感。
这让高小琴咯噔一下,心想,难道是谁松了口?
侯亮平在她对面落座,把文件夹“啪”地一扔,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挺响。
“高小琴,想清楚了没有?还要继续这么硬扛着?”
侯亮平开口,声音不高,但其中的得意,却是最致命的。
高小琴慢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皮,声音干涩:
“侯局长,该说的,我都说了。没什么好补充的了。”
“没什么好补充的?”
侯亮平身体前倾,手指点了点桌面。
“你和祁同伟那点事,真以为我们查不出来?现在是给你机会,让你自己说,争取个态度!”
高小琴嘴角扯了一下,像笑又不像笑:
“态度?我的态度就是不知道。你们厉害,就自己查吧。”
又是这种软钉子。
侯亮平心里一阵烦躁,但脸上没露出来。
他盯着高小琴,注意到她虽然强装镇定,但放在腿上的手,手指下意识地绞在一起,微微发抖。
他心念一动,换了种策略。
侯亮平靠回椅背,语气忽然放缓了些:
“高小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无非是怕说得太多,自己也陷得更深,对吧?还有,放心不下你那个孩子。”
听到“孩子”两个字,高小琴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侯亮平捕捉到这个细节,心里有底了。
他叹口气,装模作样地说:
“我孩子也差不多大,为人父母,为孩子考虑,我能理解。但是,你得看清楚形势,现在不是你要保谁的时候,是你要为自己,为孩子争取未来的时候。”
高小琴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点波动: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
侯亮平迎着她的目光,装作大发慈悲的模样。
“祁同伟的案子,已经定了!他本人对所有指控供认不讳,签字画押,就在昨天晚上。铁证如山,谁也翻不了案。”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高小琴的反应。
果然,话说到一半,就看到高小琴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点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哼,老子冒险用骗供的手段,定要拿下你!
“不……不可能……”
她声音发颤,像是自言自语:“他怎么会……”
说着说着,高小琴终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呦嗬,山水集团美女老总,咱汉东‘阿庆嫂’,终于哭了?”
高小琴没理他的嘲讽,还是问:“祁厅长怎么会……”
“他怎么不会?”
侯亮平打断她,语气正义凛然:
“大势已去,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他是个聪明人,更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知道怎么选。”
“夫妻只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祁同伟连原配都能抛弃,真当在乎你这个小三?”
“高小琴,现在只剩下你这边了。你的口供,其实也就是走个程序,让证据链更完整一点,做个佐证。你说不说,都改变不了他完蛋的结果。”
他身体再次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诱惑:
“但是,你说不说,对你这个从犯来说,区别就大了。主动交代,配合调查,这就是立功表现!法院量刑的时候,会充分考虑这一点。”
“减刑,甚至是缓刑,都不是不可能。你难道不想早点出去,看着你的孩子长大?难道想让他有个在监狱里待十几二十年的妈?”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重重砸在高小琴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