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第一看守所，那间整天被反贪局检察官进进出出的审讯室。
这次，来的是目前反贪局最有权势的两人。
按林华华的话说，那可是雌雄双煞。
侯亮平坐在主审位子上，脸色不太好看。
钟小艾坐在他旁边，面前摊着笔录本，板着脸，眼神里，依旧是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审视味。
而他俩对面的人，则是让这审讯阵容显得合情合理的赵瑞龙。
这位在汉东嚣张跋扈多年的二世祖，正铐着手铐，歪歪扭扭地坐着。
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但嘴角却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扫过来，带着明显的戏谑和不在乎。
侯亮平清了清嗓子，试图拿出往常的威严：
“赵瑞龙，关于山水集团和你父亲赵立春的问题，你还有什么要补充交代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交代？交代啥啊侯大局？该说的不都说了吗？怎么，案子查不下去了，又跑我这来找灵感？”
赵瑞龙嗤笑一声，声音沙哑：
“我看，你想要问的，不是这个吧？”
他往前凑了凑，手铐哗啦一响，盯着侯亮平：
“听说…你那老学长，祁同伟祁大厅长，没死成？哎呦喂，这可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比起高小琴，赵瑞龙还有两个姐姐在外帮衬，所以对外界的消息知道的不少。
赵瑞龙故意拍了下自己大脑门，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不对不对，我说错了。现在网上可不兴叫祸害了，得叫…祁胜天？是吧？胜天半子祁胜天！匿名捐了那么多钱，修了那么多路，哎呦，了不得！人民的大英雄啊……侯大局，你这案子办得…是不是有点扎手了？”
这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再加上赵瑞龙那贱兮兮的神态。
侯亮平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手指捏紧了笔。
钟小艾也皱起了眉头，冷声道：
“赵瑞龙，注意你的态度！现在是严肃的审讯，你和祁同伟之间的非法勾当，别想混淆视听……”
“非法勾当？哎呦喂，钟主任，您这话说的可就伤人心了。”
赵瑞龙打断钟小艾的话。
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脚丫子还一晃一晃的。
混不吝的二世祖模样，让侯亮平和钟小艾无可奈何。
“我跟祁厅长，那顶多就是生意上的来往，各取所需。他帮我平点事，我给他点…那叫什么？辛苦费？可比不上您家侯大局啊。”
他话锋一转，矛头直指侯亮平：
“侯大局，您这办的是啥案子啊？啊？查来查去，查出个人民英雄来？你这反贪局局长，当得可真有水平！”
“是不是下一步还得给祁同伟发个奖章啊？或者勋章？我看行，到时候您亲自给他戴上去，那才叫一个风光……”
“闭嘴！”
侯亮平气得胸口起伏，猛地一拍桌子：
“赵瑞龙，你少在这阴阳怪气！你和祁同伟干的那些事，证据确凿，谁也跑不了！”
“跑？我跑啥啊？”
赵瑞龙两手一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
“我爸都倒了，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烂命一条，等着枪毙呢……我怕啥？倒是您啊，侯大局，您可得小心点。这案子办成这样，网上都快把您骂成筛子了吧？说您陷害忠良？还是说您…能力不行啊？”
他啧啧两声，摇着头，生怕对面两人看不出自己的幸灾乐祸：
“要我说啊，这祁同伟是真牛逼。以前我觉得他就是梁家和我们老赵家一条听话的狗，让他咬谁就咬谁。现在一看，人家暗地里玩得这么大！又是慈善家又是卧底英雄的……”
“侯亮平，你跟他比，你算个啥啊？你就是个…就是个…”
赵瑞龙故意停顿了一下，上下打量着侯亮平，像看什么脏东西：
“你就是个活在明处的伪君子！整天把正义啊法律啊挂嘴上，干的事呢？屁大点证据没有，就靠着瞎猜和整人往上爬……”
“我们这些人吧，是坏，是吸国家的血，我们坏在明处，也知道早晚会伏诛。你呢？你是蛀虫，专啃你们检查系统那点信誉！啃得老百姓都不信你们了。你说咱俩谁更不是东西？”
这话像刀子一样，一刀更甚一刀，捅得侯亮平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钟小艾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
“赵瑞龙！你放肆！”
“我放肆？”
赵瑞龙哈哈一笑，转向钟小艾。
“钟主任，您也别端着啦。比起侯大局，你也就出身好些，要是老子当年也从政，现在倒台的，说不好就是你爹钟正国……”
“从京城跑来给您老公撑腰，辛苦了吧？可惜啊，这腰怕是撑不住喽。祁同伟这事一出来，您家侯亮平这脸算是丢到全国去了。以后在反贪局还怎么混？回家好好当个家庭煮夫，给你做饭去吧！”
他越说越来劲，根本不给那两口子插嘴的机会：
“要我说，你们俩就别在这跟我耗时间了。有这功夫，赶紧回去想想怎么擦屁股吧。”
“祁同伟要是最后没事，反而成了英雄，你侯亮平怎么办？你这局长位置还坐得稳吗？哦对了，说不定还得追究你诬告陷害的责任呢……哈哈！”
侯亮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瑞龙：“你…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
赵瑞龙眼睛一瞪，随即又露出那种贱贱的笑。
“行行行，我胡说。我承认，我不是好东西，我爹也不是，我们活该。但祁同伟…我现在还真有点佩服他了。真的，不骗你。”
他语气忽然变得有点感慨，像是真的一样：
“以前觉得他就是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小人。现在看看，人家心里还装着老百姓呢，偷偷摸摸干了那么多好事，比某些整天喊口号的人强多了！”
“就连老高，高育良，也只是在那菜园子里刨地，小别墅里弄小高……小家子气。”
“我赵瑞龙虽然混蛋，但我也敬他是条汉子，跟他扯上关系，我他妈还觉得挺有面子呢！与有荣焉，懂不懂？比跟你们这帮伪君子打交道强……”
“你放屁！”
侯亮平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猛地站起来，甚至有一瞬间揍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