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重新打开录音设备，红光再次亮起。
他坐回椅子上，看着瘫软如泥、目光呆滞的程度，冷冷地道：
“程度，把你刚才交代的，关于祁同伟如何威逼你进行非法监听的事，再详细说一遍。对着录音说。”
程度像个提线木偶，眼神空洞，机械地重复着侯亮平要他说的谎言。
侯亮平听着，心里那块石头暂时落了地。
但一种可怕的预感，却挥之不去。
他知道，自己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祁同伟半靠在病床上。
他脸色还是不太好，但眼神比之前清亮了些。
身上缠着的绷带还没拆，左手打着点滴，右手随意搭在被子外头。
病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推开。
赵刚领着一个穿着深色西装套裙、拎着昂贵皮包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四十出头，保养得很好，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嘴唇抿得有点紧。
脸上化着精致的妆，本是精英女性的模样，眉眼间的疲惫和焦虑，让其形象大打折扣。
显然，这女人在忧虑着什么。
祁同伟抬眼看向她，像是看到了某个故人。
然后叹了口气，然后淡淡地点了下头：
“来了。坐吧。”
女人没坐，就站在床边，上下打量了一下祁同伟。
她故作平静，但眼神中的惊异，难以掩饰。
“祁厅长，伤好点了吗？看着气色还行。”
“死不了。”
祁同伟扯了下嘴角，没什么笑意。
“赵二小姐亲自跑来，不是就为了看我死没死透吧？有事直说。”
来的女人是赵瑞龙的二姐，赵小惠。
她是名牌大学金融管理专业的，是赵家的“钱掌柜”。
做的生意比赵瑞龙大得多，能量不小，平时很少回汉东。
赵小惠也没绕圈子，把手里的包放在旁边椅子上，开门见山：
“祁厅长是明白人。我弟瑞龙这次栽了，我爸也倒了，赵家算是完了。这个结果，我们认。”
她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祁同伟的表情，继续说：
“但人活着，总得想办法往下走。瑞龙那条命，我得想办法给他保住。死刑肯定不行，最好是无期，以后有机会，还能减刑早点出来。”
祁同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往下说。
“侯亮平那条疯狗，现在是铁了心要把他往死里整。靠正常路子，难。”
赵小惠的声音冷了下去，提到侯亮平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恨意。
“所以，得用点别的办法。”
她往前凑近一点，压低声音：
“祁厅长，你现在的情况，也不好过吧？侯亮平咬着你不放，网上虽然闹得欢，但官面上的定罪，可不是老百姓喊几句就能翻案的。”
“哦？赵二小姐有何高见？”
“你需要有人帮你说话，需要实实在在的推力，帮你把那些功劳坐实，把污水泼回去。”
祁同伟眼皮抬了抬：“你能给我什么推力？”
“我和我大姐，在京城还有些老关系。只要运作得当，能帮你造起势来，让上面不得不重视你的功劳，压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指控。”
赵小惠语气很肯定：“让你绝地翻身，不是没可能。”
“条件呢？”
祁同伟问，他是明白人，岂会被对方几句话就说动？
“条件就是，你得帮瑞龙。”
赵小惠盯着他的眼睛，确保他没有起坏心思。
“下次开庭，或者任何合适的机会，你要站出来，把一些事情揽过去。”
“就说是你和瑞龙早就商量好的，有些事是他替你背了黑锅。具体怎么说，细节我们可以再对。总之，要把他从主犯摘成从犯，把性质往轻了说。”
祁同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
“赵二小姐，你这是让我跟瑞龙串供啊。捏造事实，风险可不小。”
“风险大，收益也大。”
赵小惠毫不回避，能够把生意做大做强，这种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事情，也没少干。
“祁厅长，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现在帮你说话的人是有，但真正肯下力气、能顶住钟正国那边压力的，没几个。”
“我们赵家虽然倒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拼尽全力捞你一把，还是能做到的。这笔交易，你不亏。”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怨毒：
“更何况，搞垮侯亮平，不也是你想看到的吗？那个王八蛋！当初在山水庄园那么好的机会，我就不该心软拦着瑞龙，要是当时一枪崩了他，哪还有后面这么多破事？”
“瑞龙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我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祁同伟看着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后悔，眼神动了动，没接这个话茬。
他垂下眼皮，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头，好像在想什么。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只有点滴瓶里药水缓慢滴落的声音。
过了好几分钟，祁同伟才缓缓抬起头，看向赵小惠，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事太大，我得想想。让我考虑几天。”
赵小惠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也没逼他，点了点头：
“行。祁厅长是得好好想想。想清楚了，给我个信儿。这是我的私人号码。”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只有电话号码的卡片，放在床头柜上。
“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她说完，拎起包，转身就走，没再多说一句废话。
病房门轻轻关上。
祁同伟一个人靠在床上，目光落在窗外，眼神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良久，他朝门外喊：
“赵刚。”
“诶！伟哥什么事？”
赵刚开门进来。
见到祁同伟严肃的表情，赵刚也神情一肃。
“录下来了吗？”
“没，您料的不错，她随身带着防监听设备，我们还纳闷呢，也没见她身上有藏东西的地方啊。”
“那个包，真当赵小惠这层次的人，还爱用奢侈品啊？”
赵刚恍然大悟，赞道：
“不愧是伟哥！”
“别贫了，去跟着她，记下她的行踪。都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