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只有你能说清楚。比如,当年大风厂那块地出事的时候,祁同伟是不是在石头坳村养伤?他有没有可能分身去指挥什么土地交易?”
高育良看着那条“争取高育良出庭作证”,手微微发抖。
“我知道这很难。”
沙瑞金放缓语气。
“会得罪人,甚至可能有被提前带到京城审讯的风险。但育良同志,这是唯一能拨乱反正的机会了。在法庭上,把你知道的真实情况说出来。不是为了保祁同伟,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
“是为了给汉东老百姓一个交代,也是为了…给你自己,留一条后路!”
“后路?”高育良猛地抬头。
“侯亮平要是真把案子办成‘铁案’,你觉得他能放过你吗?”
沙瑞金一针见血,说出来高育良最担心的事情:
“你是祁同伟的保护伞,多次阻拦侯亮平办案,甚至还教唆肖钢玉栽赃陷害侯亮平。他会不把你拖下水?钟正国会保你吗?到时候,你怎么办?”
高育良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
沙瑞金的话,戳中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是继续当缩头乌龟,等着被人清算?还是站出来,做一回明白人,为自己,也为汉东,争一个公道?你自己选。”
高育良坐在那里,像一尊石像。
过了很久,很久。
他终于抬起头,眼神复杂,带着挣扎,也带着一丝决绝。
高育良想通了,现在只有加入其中一方,才能有得到“战利品”的机会。
如果继续畏缩下去,一旦两方斗出个胜负,无论哪一方,都不会放过自己。
既然如此,还待如何?
“沙书记,你说的对,我明白了。庭审,如果需要我作证,我会去。”
沙瑞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伸出手,重重拍了拍高育良的肩膀:“好!育良同志,你的选择不会错的。”
高育良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虚伪自私了半辈子,他终于下定决心,要重拾曾经初入官场时为公为民初心。
这确实已经晚了,大错已铸。
但能够在失去政治生命之前,坚定地做些好事,也能让高育良心里好受一些。
送走高育良,沙瑞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
天色有些阴沉,但他心里却亮堂了许多。
关键的证人,争取到了。
接下来,该到“主战场”视察一番了。
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刘秉公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心里有点七上八下。
他知道沙瑞金书记要来,专门找他谈祁同伟的案子。
这案子现在就是个大火炉,谁碰都烫手。
但如果能取到里面的栗子,那可就香得美了。
原本刘秉公已经没了再进一步的想法,就因为这个来自中央的指示,他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今天文件下达到的时候,全院动员,为的就是把这个案子留在汉东。
要是省高院没能办的漂亮,不但失去了到手的肥鸭子,还会在全国人民面前丢大脸。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莫过于此。
咚咚,门被敲响了。
刘秉公赶忙起身。
秘书推开门:“刘院长,沙书记到了。”
刘秉公迎上去:“沙书记!您亲自来了,快请坐!”
沙瑞金走进来,脸色有点严肃,没客套,直接坐到沙发上:
“秉公同志,坐吧。时间紧,任务重,咱们开门见山。”
刘秉公心里咯噔一下,坐到沙瑞金对面,手心有点冒汗。
“祁同伟的案子,中央要求公开审判,全网直播。”
类似的话,沙瑞金已经对不同的人说过许多次了。
但对于每个人,他都会根据其能力或者属性,进行话术上的调整。
“影响有多大,你心里清楚。这是块试金石,试的是我们汉东司法的成色,试的是我们能不能顶住压力,依法办事。”
刘秉公连连点头:
“是是是,我们一定高度重视,严格依法看,公正裁决……”
“光说不行!”
沙瑞金打断他,直入主题。
“秉公同志,我听说,最近有人往你们法院递条子,打招呼?有没有这回事?”
刘秉公脸一白,支支吾吾:
“这个…沙书记,您也知道,这案子牵扯广,有些领导关心一下案情进展,也是正常的。”
“关心?”
沙瑞金冷笑一声。
“是关心案情,还是想插手干预?想给合议庭定调子?想影响判决?”
刘秉公不敢接话,额头冒汗。
“秉公同志!”
沙瑞金身体前倾,盯着他。
“你是老法官了!司法独立这四个字,分量有多重,你比我懂。这个案子,要是办砸了,办歪了,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中央会怎么看我们?汉东司法系统的脸,还要不要了?”
刘秉公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点头:
“沙书记,我明白…我明白……”
“明白就好!”
沙瑞金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严肃。
“我今天来,就是要给你,给省高院,筑一道防火墙。确保这个案子,能真正依法、独立、公正地审判!”
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合议庭成员,必须绝对可靠。要能顶住压力,只认法律,不认人!你现在的班子,我信得过,但还不够,压力太大,我怕有人扛不住,能理解吗?”
刘秉公赶紧问:“沙书记,您的意思是…”
“从外面调人,我已经向上面和最高法请示过了,可以特事特办。”
沙瑞金斩钉截铁,显然是早就有了计划。
“从邻省,或者从最高法那边,借调几位资深法官过来。要那种经验丰富、原则性强、没牵扯进汉东这摊浑水的,加入合议庭,增强力量!”
刘秉公眼睛一亮:“沙书记英明啊,我马上去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