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季昌明沉默了一下,声音还算平静:
“梁书记…您别激动。反贪局是按程序办事…”
“按程序办事?”
梁群峰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张口就骂:
“放屁,我看你们就是落井下石!看我梁群峰没了靠山,没了政治资源,就急着来踩一脚?想拿我开刀邀功是不是?”
他越说越气,唾沫星子喷在话筒上:
“季昌明,我告诉你,我梁群峰在汉东干了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这么干,不怕寒了老同志的心吗?”
季昌明撇撇嘴,心想你特么大捞特捞的时候,咋没想过这一天呢?
“梁书记,您言重了。反贪局…是侯亮平局长在主导调查。他提交了报告,申请了冻结令。”
“侯亮平?我知道是他!”
梁群峰怒火更盛。
“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毛头小子!他凭什么查我?”
“他…他有他的理由。”
季昌明语气有些复杂,哭笑不得。
“报告里说…他怀疑梁璐和祁同伟离婚后,可能通过某些渠道转移财产。比如…海外账户什么的。他申请调查,也是合理推测,符合程序。”
“合理推测?”
梁群峰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放他娘的狗屁,梁璐和祁同伟离婚,关我什么事?关我儿子什么事?他侯亮平这是公报私仇,是栽赃陷害!”
他喘着粗气,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老季!老季!咱们共事这么多年!你就看着侯亮平这么胡来?你就不能压一压?我…我梁群峰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电话那头,季昌明看着桌上那份侯亮平刚送来的“调查报告”,眉头紧锁。
报告写得“有理有据”,硬是把梁璐离婚和“转移财产”扯上了关系。
他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低沉下去:
“梁书记,不是我不想压。侯亮平他手续齐全,理由也站得住脚。他是反贪局长,有独立办案权。我压不住,也没道理压。”
他顿了顿,索性摊开了讲:
“而且,现在这形势,您也知道。这是斗争啊,上面也看着呢。我可没啥背景,要是真彻彻底底占了对,恐怕自身难保。”
这话像盆冰水,浇在梁群峰头上。
他听懂了。
季昌明也怕了。
怕被牵连,怕丢官帽。
墙倒众人推。
树倒猢狲散。
梁群峰握着手机,手指冰凉。
他张了张嘴,想再骂几句,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电话那头,季昌明听着话筒里粗重的喘息声,沉默了几秒,最后说了一句:
“梁书记,您保重身体,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总要面对的。”
然后,挂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梁群峰像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这个猴子,真是条疯狗,逮谁咬谁!”
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办公室里。
侯亮平正对着电话吼:
“对!重点查梁璐,还有梁群峰那两个儿子。特别是海外账户,信托基金,一个都别放过!”
他放下电话,脸上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狠劲。
老钱连夜赶来,坐在对面,有点担心。
“这么查梁家…动静是不是太大了?梁群峰毕竟……”
“毕竟什么?”
侯亮平打断他,不屑道:
“一个过气的老家伙,怕什么?他现在就是条丧家犬,谁还管他?”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
“梁璐和祁同伟离婚,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有问题。祁同伟那老狐狸,肯定把财产都转移到梁璐名下了,或者通过梁家洗到国外去了。”
他转过身,盯着老钱:
“这是突破口,天赐良机,只要抓住梁璐转移赃款的证据,祁同伟就死定了,神仙也救不了他。”
老钱犹豫着:
“可是…梁璐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啊?也没发现什么可疑资金。”
“没动静?”
侯亮平冷笑一声。
“那是她藏得深,或者…还没开始动。我们得逼她动!”
他眼神阴鸷,命令那几个被他拉下水的下属,加班加点。
“给我盯死梁家所有人的银行流水、通讯记录、出入境信息…全给我筛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出一点马脚。”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实在不行…老钱,你知道该怎么做。海外账户…我们可以‘帮’她开一个。再‘存’点钱进去…”
老钱脸色变了变,想着再劝劝:
“这风险太大了!”
侯亮平冷哼一声,斩钉截铁:
“祁同伟不倒,我们都得完蛋,这点风险,值得冒。”
他拍了拍老钱的肩膀:
“放心,老钱。做得干净点,出了事,我顶着。”
老钱看着侯亮平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心里一阵发寒。
他感觉侯亮平…已经疯了。
梁璐坐在市局安排给她的临时房间里,脸色苍白。
她刚接到父亲的电话,哭天抢地,说反贪局在查他们家的财产,账户都被冻结了。
梁璐脑子一片空白。
查财产?
冻结账户?
还是侯亮平主导的?
为什么?
就因为她给祁同伟作证?就因为她离了婚?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
她对祁同伟,已经没有什么负面的印象了。
她现在最恨这些人,恨他们落井下石,恨他们赶尽杀绝!
门被敲响了。
陆亦可推门进来,脸色有点复杂。
“梁老师,”
陆亦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开口。
“反贪局那边…有些手续需要您配合一下。关于…您个人财产申报的。”
梁璐抬起头,看着陆亦可,眼神冰冷:
“配合?配合什么?配合侯亮平栽赃陷害吗?”
陆亦可愣了一下,虽然不满侯亮平这一手,但她身为检察官,对于程序正常的手续,是必须支持的。
况且,她也不认为真能查出侯亮平想要的东西。
可要是梁家拒不配合,那可就给侯亮平借题发挥的机会了,于是陆亦可赶紧解释:
“梁老师,您别误会,就是例行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