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祁同伟的眼睛,声音低沉有力,依旧像当年那样勉励后辈的语气。
“你还是那颗赤诚之心。老夫当年启用你,把你从石头坳那个小地方捞出来,看中的就是你骨子里那股劲儿。那股…赤诚之心!对老百姓的赤诚,对这片土地的赤诚!”
祁同伟眼眶红了,手指紧紧抠着桌沿。
“这些年,卧薪尝胆。”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沉重的理解。
“你走的这条路…黑,脏,险。把自己活成个靶子,让人戳脊梁骨…苦了你了。”
“不苦!”
祁同伟猛地抬头,声音斩钉截铁,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只要能把这汉东官场这口黑锅掀开。能把那些蛀虫都揪出来。让他们罪有应得。让老百姓能过点敞亮日子。我祁同伟…粉身碎骨都值!”
他胸口起伏,眼神亮得吓人,像烧着两团火。
老者看着他,脸上那点严肃慢慢化开,露出无比欣慰的笑意。
老者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
他重重说了一个字。
“就冲你这句话!老夫没白来!”
他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
赵刚立刻上前一步,想搀扶,被老者一个眼神制止了。
祁同伟赶紧也站起来。
老者看着他,眼神深邃:“我亲自跑这一趟,没别的事。”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就是给你兜底的。放心去干吧。”
他慢慢站起身,动作依旧从容。
说完,他不再看祁同伟,转身,慢慢朝门口走去。
背影佝偻,却像一座山。
赵刚立刻跟上,那几个警卫员无声地护卫着离开。
祁同伟坐在那里。
他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刚才被拍过的肩膀。
那里,好像还残留着那枯瘦手掌的温度和力量。
看着老者消失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暖流涌遍全身。
感觉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温暖。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筷子,端起餐盘,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饭菜有点凉了,但他吃得格外香。
胃口,好像突然好了很多。
赵刚目送老者离开,赶了回来,低声问:
“伟哥,没事吧?”
祁同伟摇摇头,眼神异常坚定:
“没事。下午继续。”
下午两点整,审判庭里座无虚席。
空气闷热而凝重,连旁听席最角落的记者都停止了交头接耳,只剩下相机镜头偶尔反射出的冰冷光线。
高悬的国徽下,审判长刘秉公面无表情地敲响法槌,声音在肃静的大厅里回荡。
“继续开庭。”
他转向控方席,语气平稳:“公诉人,请继续举证。”
控方检察官迅速起身,接到了侯亮平远程的电话指示,然后重整旗鼓后,他声音洪亮:
“审判长,合议庭。我方申请传唤证人赵瑞龙出庭作证。”
法庭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这个证人的无疑是个重量级人物,既是老一把手赵立春之子,又是大集团董事。
更有传闻,说是他曾安排杀手意图狙杀侯亮平。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举起相机。
旁听席上的沙瑞金、田国富等人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体,目光齐刷刷投向证人入口。
法警带着赵瑞龙走进法庭。
他穿着皱巴巴的看守所号服,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走路时脚步虚浮。
当他被引导到证人席坐下时,始终低着头,不敢与旁听席上任何人对视。
检察官走到他面前,例行公事地问道:“赵瑞龙,请陈述你的身份。”
“赵瑞龙。中国惠龙投资集团前董事长。”
赵瑞龙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木头。
“你认识被告人祁同伟吗?”
“认识。”
“什么关系?”
“以前…是朋友。后来…他帮我处理一些事。”
“什么事?”
“大风厂那块地。还有一些项目审批…找人打招呼…”
赵瑞龙故意装作弱势的样子,声音不高,说得有点结巴。
他照着之前排练好的词说:
“都是…都是祁同伟让我干的。他说能搞定,让我放心。”
“具体怎么操作的?”
“他让我去找蔡成功,逼他签字。还让我给一些领导送钱,说能摆平…”
“送钱?送了多少?给谁?”
“具体记不清了…几百万吧…给谁,也是他说的…我不认识,只管打钱。”
“好,证人自述身份完毕。”
这只是一个程序,而检察官才是主要输出点。
他拿出几份文件。
“赵瑞龙,关于大风厂股权违规交易案,你是否承认,是你伙同祁同伟,通过威胁、利诱等手段,迫使蔡成功低价转让股权?”
赵瑞龙偷偷瞥了一眼被告席上的祁同伟。
后者闭着眼睛,仿佛与世隔绝。
“是。”
“具体说说,祁同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检察官引导着。
赵瑞龙点头,开始背诵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他……他给我提供保护伞。利用公安厅长的权力,帮我摆平麻烦。比如……威胁蔡成功,让他不敢反抗。”
检察官又拿出一份文件:
“这份股权转让协议的补充条款,上面有你的签名。还有这份,你指示财务人员给蔡成功个人账户转账的记录。是不是证明,整个操作,都是在祁同伟的授意和帮助下完成的?”
“是。”
赵瑞龙回答得干脆利落,但眼神闪烁不定。
检察官满意地点点头,乘胜追击:
“关于你向多位官员行贿,以获取项目审批和土地出让便利的问题,是否也是祁同伟指使或参与的?”
“是。”
赵瑞龙继续点头,完全不进行申辩。
“他……他帮我牵线搭桥。有些钱,是他让我送的。”
检察官转向审判席:
“审判长,我方出示书证:大风厂股权转让协议补充条款、相关银行转账记录、以及赵瑞龙部分供述笔录。证明祁同伟深度参与并主导了这些违法犯罪活动。”
刘秉公微微颔首:“记录在案。辩护人,是否需要询问证人?”
陆亦可应声而起:“需要。”
她走到赵瑞龙面前,目光如炬。
赵瑞龙在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但比起程度要有底气的多。
他梗脖子,一副破罐破摔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