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南征对象夏小玲的家里,全家都没睡。
夏小玲晚上下班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晚饭也是被母亲刘桂芬催了好几次才出来,扒拉了两口饭就再也吃不下了。
夏小玲的父亲夏卫国,在轧钢厂当车间主任,跟秦刘粮关系比较好,后来是他主动提出要跟秦留粮做儿女亲家。
秦留粮觉得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都知根知底的,结成亲家再好不过,这亲事就是这么定下的。
再加上两个年轻人彼此看对了眼,这桩婚事在两家看来属于十全十美了。
夏卫国放下筷子,看了一眼没精打采的女儿,“小玲,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刘桂芬也停下筷子,问道,“是啊,有啥事儿跟妈说。是不是跟南征闹别扭了?”
提到秦南征的名字,夏小玲停下了戳碗里米饭的动作。
她哥夏磊喝了一口热汤,然后也看向她,“怎么了小妹,秦南征那小子欺负你了?跟哥说,哥给你出头去。”
夏小玲的妹妹夏小芳也问,“姐,你快说呀,急死人了。”
一家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夏小玲再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嘴张的老大,一看就是受了大委屈。
“爸,妈,哥,秦家……秦家出事了,呜呜呜……我该怎么办呢?”
刘桂芬心里咯噔一下,两口子对视了一眼,她赶紧问,“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夏小玲哭着把下午在秦家看到的情形断断续续地讲了一遍。
“他爸……说他贪污了厂里三千多块钱,被抓走了。
下午我去的时候,钢铁厂的人正在他们家搬东西,说是抄家抵债……连房子都要收走。”
“什么?”夏卫国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三千多块?不是,老秦被抓了?消息太突然,能不吓一跳吗?
刘桂芬也震惊的不行,“亲家被抓了?我的天呐!
不是,是不是有人陷害他?有没有搞错呀?
我怎么,我怎么觉得亲家不是那样的人呢?”
夏小玲哭着说,“我怎么会搞错啊,钢铁厂一个姓赵的科长亲自带队,院子外还围了一堆邻居,都看着呢!
秦南征他们兄妹三个跪在地上求人家,都没用。”
这说的就有点夸张了,她去的时候只见到秦真真跪在地上,但是秦家兄弟可没跪地上。
夏磊也惊得半天没合上嘴,“我的乖乖,秦厂长那么大的官,怎么会干这种事儿?这下可完了。”
贪污,这罪名可太重了。还贪了那么多,这不得枪毙啊!?
“完了,全完了。”刘桂芬嘴里不停地念叨,“这叫什么事儿啊?啊?这叫什么事儿啊?”
夏卫国沉着一张脸,这饭没法吃了,也吃不下去了,接着问,“那他们怎么说?”
“秦北战……他让我,让我把彩礼先拿回去给他们家应急。”夏小玲的声音越来越小。
刘桂芬,“什么?还彩礼?他想得美!凭什么?”
“聘礼给了就是咱们家的了,哪有往回要的道理?
这秦家老大看着人高马大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夏磊也皱起了眉头,“妈说的对,这事儿是他们秦家不对在先。
他们家这叫骗婚!
他们家干了那么见不得人的事,还上赶着跟咱们家定亲,安的什么心?这不是明摆着想拉咱们家下水吗?”
夏磊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他妈爸可是说了,那彩礼会有一半儿给他娶媳妇儿,这要是要回去了,家里不是要出一笔钱?
至于他说是秦家主动提亲的,这就是瞎说了,提亲的事是他爸干的,但他现在这么说,夏卫国竟然没反驳。
刘桂芬是出了名的小气吝啬,是个只进不出的人,让他把吃下的再吐出来,那比杀了她还痛苦。“对!儿子说的对,秦家就是骗婚!
卫国啊,你听见没有,儿子说的对!
他们秦家这是骗!咱们家是受害者!”
夏卫国烦躁的掏出烟点上,烟雾缭绕着他那张愁苦的脸,心里乱糟糟的,毕竟他跟禽流良认识二十来年了,这么落井下石不好吧,于是他犹犹豫豫的说,“话是这么说,但秦家一出事咱就这样,难免被人家指点,说咱家不厚道。
人家出了事,咱们就退婚,传出去对咱闺女的名声不好听啊!”
“名声?名声能当饭吃吗?”刘桂芬一拍桌子,“夏卫国,你糊涂啊!现在是名声重要,还是咱们一家子的前途重要?
你想想,小玲要是真嫁过去了,她是什么成分?那就等于掉进粪坑里,浑身沾上了屎,这辈子都洗不干净。
她这辈子就毁了,整不好会跟着被下放?
咱们家也得受牵连。”
“还有建军和小芳,他们以后找对象,人家一打听,姐姐嫁了个贪污犯的儿子,谁还愿意跟咱们家结亲?
你这是要毁了三个孩子啊!”
刘桂芬的话,字字句句都戳在夏卫国的肺管子上。
他是一个极其看重孩子前程的人。
是啊,跟孩子的未来比起来,一点唾沫星子又算得了什么。
“那……那你的意思是,这婚必须退?”夏卫国松了口。
“退!必须退!马上就退!”刘桂芬斩钉截铁地说,“不光要退,彩礼也一分都不能还!”
夏小芳弱弱的说,“妈,不还不好吧!人家知道了还以为咱家骗彩礼呢,多难听啊?”
“你懂什么!”刘桂芬瞪了小女儿一眼,“那是他们骗婚给咱们家的精神损失费!他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把我们小玲吓成这样,以后说婆家都难了,要他们点东西怎么了?这事儿传出去,谁都得说咱们占理!”
“再说了,那三千块也没都花咱家身上啊!
你瞅瞅咱们家要彩礼的时候,白月那张逼脸那个难看呢!像咱们家把他们家家底都掏空了似的。
原来特么的贪污了这么多钱。
没准咱们家的彩礼就是赃款买的!那咱们更不能还了,还了算什么?帮他们转移赃款?”
夏小芳,“……”她妈是怎么说出这些歪理的?
真的,一般人的脑子都拐不了这么大的弯儿。
她咬着嘴唇,眼睑低垂,没人看到她眼里的神色,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夏小玲的身上。
夏磊眼睛亮了,“妈这个说法好!对,就是赃款!咱们要是还了,咱们也脱不了干系!”
“对,就这么办。”刘桂芬一锤定音,“明天,不,现在就得想好怎么说。
咱们不能就这么上门去退,那显得咱们不仗义。
咱们得去街道,去他们厂里,把事情闹大!”
“闹大?”夏卫国有些迟疑,这多不好啊,在别人看来,他们家这算不算落井下石?
刘桂芬,“对,必须闹大!咱们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们秦家骗婚在先,咱们夏家才是受害者!
咱们是去讨公道的,不是去落井下石的。
这样一来,不仅婚能退得干干净净,那些彩礼,他们秦家也没脸再要回去!”
夏磊点头,“妈这个主意好。咱们得先占住理儿,这叫先发制人,也叫先下手为强。
我建议,就去秦南征单位闹。”
夏小玲呆呆地听着家人的计划,心里突然有点儿愧疚和不安,她是喜欢秦南征的。
秦南征工作好,长得好,人品也好。可是为什么这么倒霉,摊上了这么个爹。
可现在,秦南征在她眼里就是一个鸡肋。吃又吃不下去,扔掉又不甘心。
又怕别人说三道四说他见秦家不行了,就把秦南征给甩了。
心里另一个声音又劝自己,是他们家骗我在先,我有什么错?
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人生,总之,各种想法在心里打架,就矛盾的很。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手腕上的手表,是秦南征亲自给她戴到手腕上的。
刘桂芬看着一家人都统一了意见,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夏小玲语重心长地说,“闺女,你别怕。
有爸妈在,天塌不下来。
这事儿,妈给你做主。
咱们得想个万全之策,既要把关系撇清,又不能让外人戳你的脊梁骨。”
“小玲,从现在起,谁来问你,你就哭,就说不知道。
就说你被吓坏了,什么都不知道。听见没?
你年纪小,脸皮薄,剩下的事,妈来办!
桂芬,事不宜迟,这种事不能拖,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尽早脱离关系,避免孩子们被连累。”
刘桂芳满意的拍拍他胳膊,“这还差不多,你终于开窍了。”
夏卫国掐灭了烟,就像心里下了某种决定一样,他一咬牙说道,“你妈说的对,这次就听你妈的吧!”
而秦家三兄妹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