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镇国公府的书房内却灯火通明。
沈战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面沉如水。他面前的书桌上,摊开放着几样东西:那块刻着“七”字的玄铁令牌、柳安画押的详细口供、以及墨先生搜集的关于柳承宗与户部侍郎勾结,亏空公款,甚至暗中向七皇子输送利益的铁证。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管家沈忠垂手侍立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跟随国公爷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那是一种山雨欲来、雷霆将至的可怕平静。
“好,好一个柳氏!好一个柳承宗!好一个……七皇子!”沈战的声音低沉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般的寒意。他拿起那块玄铁令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想起白日里女儿从皇觉寺归来后,那份异于寻常的平静,以及她私下求见时,那双与亡妻慕容氏极为相似的明眸中,深藏的痛楚与决绝。她将这些东西呈上时,只轻声说了一句:“父亲,女儿侥幸逃生,但有些人,有些事,不能再纵容了。”
是啊,不能再纵容了!沈战胸中怒火翻腾。他念在柳氏生育子嗣、操持家务多年的情分上,对后宅之事多有宽容,却没想到竟纵容出如此蛇蝎心肠!她竟敢勾结外人,谋害嫡女,甚至将毒手伸向老夫人!还有柳承宗,吃着镇国公府的饭,却砸着镇国公府的锅,与户部蛀虫沆瀣一气,还将把柄送到七皇子手中!而萧彻,一个皇子,竟将手伸到他镇国公的后院,意图杀害他的嫡女!
这已不仅仅是内宅阴私,这是对镇国公府彻头彻尾的背叛和挑衅!
“沈忠。”沈战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却更显威严。
“老奴在。”
“立刻带人,封锁芙蓉院,将柳氏与她身边所有心腹婆子、丫鬟,全部拿下,分开看管,不许任何人出入,也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是!”
“持我名帖,去京兆尹衙门,请李大人派一队得力衙役,即刻前往柳家,将柳承宗缉拿归案!罪名……”沈战眼中寒光一闪,“勾结官员,亏空公款,证据确凿!”
“是,老爷!”沈忠领命,快步离去,脚步带着肃杀之气。
沈战又唤来自己的亲卫队长:“你带一队人,将今日随行去皇觉寺,那个被柳氏买通的婆子,以及所有可能与今日之事有牵连的下人,全部控制起来,严加审讯!”
“属下遵命!”
一道道命令发出,镇国公府这座庞大的机器,在夜色中悄然却高效地运转起来,如同张开巨网的蜘蛛,等待着猎物的挣扎。
芙蓉院内,柳姨娘正心神不宁地等待着消息。
皇觉寺的计划应该已经得手了,为何至今没有半点音讯传回?柳安那边没有消息,七皇子府那边也没有动静。这种反常的寂静,让她坐立难安。
“秋纹,什么时辰了?”她忍不住又一次问道。
“姨娘,快子时了。”秋纹的声音也有些发颤,她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铿锵之声。紧接着,院门被猛地撞开,管家沈忠带着十几名手持棍棒、身形健壮的家丁闯了进来,瞬间将整个院子围住。
柳姨娘脸色骤变,强自镇定地喝道:“沈忠!你好大的胆子!深夜带人闯我院子,想造反吗?”
沈忠面无表情,躬身一礼,语气却冰冷强硬:“姨娘恕罪,奉国公爷之命,请姨娘移步,并封锁芙蓉院,院内一干人等,不得随意走动。”
“什么?”柳姨娘心头巨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老爷……老爷为何要如此?我要见老爷!”
“国公爷现在不便见您。”沈忠一挥手,“来人,请姨娘去西厢房静思己过!其余人等,全部带到后院看管起来!”
如狼似虎的家丁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将试图挣扎的柳姨娘架起,将她身边哭喊求饶的秋纹和其他丫鬟婆子统统拖走。整个芙蓉院瞬间鸡飞狗跳,哭喊声、呵斥声响成一片。
柳姨娘被粗暴地推入西厢房,房门“哐当”一声从外面锁上。她扑到门边,用力拍打着门板,嘶喊道:“放我出去!我要见老爷!我是二小姐的生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门外守卫冰冷的沉默。
柳姨娘瘫软在地,浑身冰凉。完了……事情一定败露了!沈惊鸿那个小贱人没死!不仅没死,她还反击了!老爷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与此同时,柳府也被京兆尹衙门的官差团团围住。
柳承宗刚从外面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还没来得及醒酒,就被如狼似虎的官差从床上拖了下来,套上枷锁。
“你们干什么?我是镇国公府柳姨娘的兄长!你们敢抓我?”柳承宗酒意吓醒了大半,色厉内荏地吼道。
为首的捕头亮出拘票,冷声道:“柳承宗,你涉嫌勾结户部官员,亏空巨额公款,证据确凿!奉京兆尹大人之命,捉拿归案!带走!”
柳承宗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不仅仅是生意垮了,连性命都难保!他疯狂地挣扎起来:“我要见七殿下!七殿下会救我的!”
捕头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将他拖走。七殿下?如今这情况,七殿下自身难保,岂会管他这颗弃子的死活?
这一夜,镇国公府和柳家,注定无人入眠。
沈惊鸿站在惊鸿院的阁楼上,遥望着芙蓉院方向隐约传来的骚动,以及府外街道上隐约的火把光芒和马蹄声,面容平静无波。
含珠和司棋站在她身后,脸上带着大仇得报的激动,却又因这雷霆手段而心生凛然。
“小姐,柳姨娘她……”司棋轻声问道。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沈惊鸿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冷,“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该料到今日的结局。”
她转身,走下阁楼。柳姨娘倒了,但这只是开始。萧彻还在,沈柔薇还在,前世的血海深仇,还未彻底清算。
不过,今夜之后,这镇国公府的后院,将彻底变天。而她沈惊鸿,将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病弱嫡女。
尘埃,即将落定。而新的风暴,也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