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门之钥”的“显现”已过去数月。那浩瀚的意念与揭示的“路径”并未带来直接的恩赐,反而像一颗沉重的种子,在“灯塔”核心团队的意识中扎根,缓慢而痛苦地生长。
指挥中心被一种新的、更加凝重的气氛笼罩。枢带领着她的技术团队,日夜不停地试图将那份源自犹格·索托斯的、近乎本能的“理解”转化为可被逻辑和现有科技框架解读的模型。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就像用石器时代的工具去解析量子物理。
“能量源……我们找不到任何可以替代‘源点’的东西。基地现有的能源,连启动理论模型中的初级‘坐标谐振’都做不到。” 枢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感。她面前的全息投影上,一个极其复杂、不断自我修正的能量流结构图正在缓慢旋转,其核心是一个巨大的、令人不安的空白。
狩(默)的状态则更加令人担忧。他几乎将自己完全封闭在资料库里,身边堆满了从“寂静神殿”带回的黑色石片、引路人(渊)的加密笔记以及所有能找到的、涉及时空理论和禁忌知识的文献。他时而奋笔疾书,写下大量无人能懂的符号和公式,时而抱头枯坐,眼神空洞。那来自万物归一者的“知识”碎片,如同一种剧毒的催化剂,在他本就充满禁忌知识的大脑里引发了不可预测的反应。他开始在深夜用某种混合着人类语言和亵渎音节的调子低声吟唱,墙壁上偶尔会出现他用指甲或不知名液体刻画的、短暂存在后又自行消失的奇异几何图案。
“他在尝试‘翻译’不可翻译之物,” 夜魅(影)冷静地观察着,她对这种濒临疯狂的状态似乎并不陌生,“渊当年……也经历过这个阶段。只是默接触到的‘源知识’更直接,更……庞大。” 她自己的恢复则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失去了大部分力量后,她的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敏锐,尤其是对空间中细微的“褶皱”和“连接点”的感知。她开始能隐约“感觉”到基地内部,甚至外部荒野中,某些空间结构异常薄弱的点,她称之为“门扉的残响”。
零的身体在逐步恢复,焦黑的纹路略有淡化,但力量远未回到巅峰。他更多时候是沉默的,独自在训练室中,尝试重新构筑和强化他的“心锁”。与“源点”融合以及与犹格·索托斯的短暂接触,让他对“秩序”与“混乱”的边界有了更深的理解。他的“心锁”不再仅仅是束缚体内晶体力量的枷锁,更开始尝试与夜魅感知到的那些空间“褶皱”产生极其微弱的共鸣。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就是那个“路径”中提到的、“能够承受并引导维度级操作的意识”。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骄傲,而是沉甸甸的、近乎窒息的责任。
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
这天,狩(默)摇摇晃晃地找到零和枢,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块从“寂静神殿”带回的、边缘锐利的黑色石片,石片上用他自己的血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不断分叉又合并的路径图。
“钥匙……不止一把……” 他的声音嘶哑,眼神却燃烧着一种异常的狂热,“渊……他错了,我们也错了……‘门之钥’展示的……不是‘一把’钥匙开‘一把’锁……”
他指着石片上的路径图:“这是……‘概率脉络’……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共鸣器’……一个能与特定‘概率泡沫’产生谐振的……‘频率’……”
他猛地抓住零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布满裂纹的腕部晶体:“它没死……它只是……‘沉睡’了……在更高的维度上……它的‘频率’还在……它是……‘信标’!”
接着,他又转向夜魅:“你的感知……不是残响……是‘回音’……是未被锁定的‘坐标’碎片!”
最后,他看向枢,几乎是吼了出来:“能量!我们不需要创造能量!我们只需要……‘借用’!从那些即将降临的‘祂们’身上……‘偷’!”
这番如同疯癫的言语,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枢脑海中僵持许久的困局。她猛地扑到控制台前,将狩那混乱的路径图与犹格·索托斯留下的“理解”模型进行叠加。
“我明白了……”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们不需要一个媲美‘源点’的能量源!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量导管’和一个……‘欺诈协议’!”
新的方案浮出水面,其核心大胆到近乎疯狂:
不再试图自行制造庞大能量,而是在旧日支配者力量降临、试图撕开维度屏障的 “那一刻” ,利用零体内作为“信标”的晶体残骸和狩破译的“概率脉络”,构建一个临时的、极其危险的“能量虹吸通道”,从入侵者自身的力量中“窃取”启动维度屏蔽所需的能量。
结合夜魅对空间“褶皱”的感知,以及零的晶体与特定“概率泡沫”(一个相对安全的时空片段)的潜在共鸣,由狩计算出精确的“坐标转换参数”。
零作为核心,以强化后的“心锁”保护自身意识,引导被“窃取”的能量,启动坐标转换。
这是最危险也最不明确的一环。他们需要制造一个足够“真实”的假象,让降临的旧日支配者认为祂的成功是必然的,从而在那一刻放松“警惕”(如果祂有这种概念的话),为能量窃取和坐标转换争取那至关重要的瞬间。狩含糊地提及,这可能需要牺牲一个强大的、与彼端有连接的“存在”作为“焦点”,但他无法明确这是什么。
计划有了方向,但执行难度远超以往。这不再是战斗,而是一场精密的、在刀尖上跳舞的欺骗。
零开始了更加严酷的训练,他必须在精神层面模拟引导那股狂暴的、属于旧神的力量,同时维持“心锁”不崩。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在灵魂上凌迟,结束后他往往需要昏迷数小时才能恢复一丝意识。
夜魅和狩开始进行一种危险的合作。狩根据理论计算出空间“褶皱”的活跃周期和潜在属性,而夜魅则凭借感知,在基地外围寻找并标记那些最符合要求的点。这个过程极不稳定,有时会意外引来小范围的时空扰动或是低等级的维度潜行者,需要出动守卫部队清理。
枢则全力投入到“能量虹吸导管”和“欺诈协议”的理论构建与设备原型开发中。这涉及到对彼端能量性质的逆向工程,每一步都充满未知的风险。实验室里不时传来小规模的爆炸或能量泄漏的警报。
基地内部,并非所有人都支持这个孤注一掷的“窃火计划”。以雷克斯为首的保守派认为这无异于玩火自焚,甚至可能加速毁灭的到来。争论和不安在幸存者中蔓延。
与此同时,外部的压力与日俱增。侦察小队报告,荒野上的怪物活动模式发生了变化,它们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驱策,开始有组织地向“灯塔”周边区域聚集。天空中的低语虽然因“门之钥”的显现而一度变得“有序”,但现在,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不容置疑的意志似乎正在酝酿,如同暴风雨前不断堆积的乌云。
“祂们”快要来了。
也许是一个,也许是多个。但这一次,将不再是投影或爪牙。
零站在加固后的围墙上,望着远方地平线上翻滚的、不祥的云层。他能感觉到左手腕那死寂的晶体深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与远方某个庞大意念产生共鸣的刺痛。
他握紧了拳头。
窃取神火,欺骗神明。
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踏上这条比引路人(渊)更加激进、更加危险的道路。
微光摇曳,试图在终极的黑暗降临前,窃取一丝燃烧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