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办公室门外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高铠和江言,一个像焦躁的狮子,一个像冷静的孤狼,分立在办公室门的两侧,活像两尊黑脸门神。
高铠已经在原地来来回回踱了不下三百个来回,脚下的水泥地都快被他磨出火星子了。
他心里那叫一个急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天都黑透了!
食堂都快关门了,苏老师还饿着肚子在里头跟领导谈话。
谈什么话要谈这么久?这郑副部长也是,没看到我们苏老师又瘦又小的,一看就是没吃好饭的样子吗?
他越想越烦,忍不住又拿眼睛去剜旁边的江言。
这家伙,从会议结束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儿,抱个胳膊,靠着墙,一动不动,眼睛半睁半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睡着了。
装!就硬装!
高铠没好气地开口:“我说江大指挥,你不饿啊?饭堂的肉都快被那帮小子抢光了,你还在这儿站岗?”
江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苏安同志没出来,我作为总指挥,理应等候。倒是你,有什么理由在这里等她?”
“理由?”高铠气笑了,“作为战友,我担心苏老师!她一个女同志,累了一天一夜,饭都没吃一口,你懂不懂什么叫关心同志?”
“关心有很多种方式。”江言淡淡地回应,“在这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打转,并不能让她提前吃上饭。安静地等待,不给她增加额外的压力,也是一种关心。”
“你——!”
高铠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他最烦的就是江言这副德行!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什么都懂、什么都在他掌控之中的样子!好像他高铠就是个没脑子的莽夫!
什么叫不增加额外的压力?我在这儿等她,就是给她增加压力了?你在这儿杵着,就不是压力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火星四溅,眼看就要当场打起来。
不远处的拐角,卓越和许高规探头探脑地看着这一幕。
卓越捅了捅许高规的胳膊,挤眉弄眼地小声说:“哎,看见没,我说什么来着?这俩绝对要打起来。你说,苏老师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咱们营里最横的和最稳的,为了等她一起去食堂吃饭,跟斗鸡似的。”
许高规推了推眼镜,用他那特有的学究口气分析道:“这不叫魔力,这叫‘引力效应’。苏安同志所展现出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这个维度的认知。对于高铠而言,这种引力表现为绝对的崇拜和依附;而对于江言,则是一种更复杂的、混合了敬佩、探究、以及自身价值体系被挑战后的应激反应。他们现在的对峙,本质上是对苏安同志‘归属权’的争夺,也是他们两种不同价值观的碰撞。”
“得得得,你可别跟我扯这些了。”卓越听得头大,“我就问你,咱俩赌一把,谁能赢?”
许高规沉吟片刻,认真地回答:“从物理角度看,高铠的爆发力更强。但从心理层面分析,江言的耐性和韧性……”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人争执的源头——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开了。
“吱呀——”
一声轻响,像是一道命令,瞬间切断了走廊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高铠和江言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和言语,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投向门口。
苏棠从门后走了出来。
走廊昏暗的灯光在她身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她依旧是那副纤细瘦弱的模样,军装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脸色因为疲惫而带着一丝苍白。
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不是疲惫后的涣散,而是一种思绪沉淀后的清明,像被雨水洗过的夜空,深邃而宁静。
高铠心里“咯噔”一下,所有的烦躁和火气瞬间被一股莫名的紧张所取代。他张了张嘴,那句准备好的“苏老师你没事吧?领导没为难你吧?饿了吗?咱们一起去食堂?”在嘴边滚了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像个争风吃醋的傻子。
江言也站直了身体,抱在胸前的双臂不知何时已经放下,双手规矩地垂在身侧。
他看着苏棠,想从她脸上读出些什么,却发现那张脸像一池深潭,什么都看不透。
他准备好的、关于“组织安排”的试探性问话,也梗在了喉咙里。
在他们两人般灼热的注视下,苏棠没有左顾,没有右盼,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
她就那么径直地,从高铠和江言两人之间那不足半米宽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直到她走出几步远,一个带着一丝疲惫沙哑的声音,才飘了过来。
“我累了,回宿舍。”
高铠和江言,两个平均身高一米八以上、在各自领域都是天之骄子的大男人,此刻,如同两尊被施了定身术的雕像,僵在原地。
风中凌乱。
高铠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就这么过去了?
她没看见我?不可能啊,我这么大个活人!
她没听见我们刚才吵架?也不可能,我嗓门那么大!
那她为什么……就这么过去了?连个眼神都没给?
高铠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卯足了劲、准备在心上人面前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壮汉,结果石头都举过头顶了,心上人看都没看他一眼。
那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差点把他憋出内伤。
“哎……苏老师!等等我!”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高铠。
他毕竟脸皮厚,尴尬只持续了三秒,他嗷了一嗓子,也顾不上跟江言置气了,迈开大步就追了上去。
江言看着高铠那略显滑稽的背影,又看了看苏棠那不紧不慢、却始终保持着稳定节奏的步伐,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苦笑。
他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