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池塘,瞬间荡开一圈圈涟漪。
“新教官来了!”
这个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从操场入口处,一路扇动着,飞速传遍了整个三号营的角落。
食堂里,刚刚因为苏安那句“训练场上见”而陷入诡异安静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彻底引爆。
“新教官?”
“雷教官早上说那个?”
“快快快!去看看去看看!”
那些还在扒拉饭的,碗一推,筷子一扔,抓起军帽就往外跑。刚回到宿舍准备歇口气的,也立刻翻身下床,趿拉着鞋就往外冲。
之前被苏安噎得满脸通红的张奎,此刻也顾不上找回场子了,他那牛高马大的身躯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嘴里嘟囔着:“老子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能一个人干十二个!”
短短几分钟内,通往营区大门的主干道两侧,就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绿色的作训服汇成两道长堤,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那股子好奇劲儿,比过年盼着吃肉还要热烈几分。空气里弥漫着汗味、饭菜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兴奋与紧张的骚动。
“哎,你们说,这新来的教官得长啥样啊?”一个身材瘦小的士兵踮着脚,努力想透过前面的人墙看到点什么,嘴里闲不住地跟旁边的人唠嗑。
他旁边一个老兵油子撇撇嘴,一脸“我见得多了”的表情:“还能长啥样?雷教官早上不都说了吗?一个人干掉十二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毫发无伤!这他娘的还是人吗?我估摸着,肯定是个身高两米,腰跟水桶一样粗,脸上横七竖八全是刀疤的猛人!一巴掌能把咱天灵盖给拍碎了!”
“嘶……”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两米高?那不成黑铁塔了?”
“脸上全是刀疤?我的娘欸,那晚上瞅见了不得做噩梦?”
“比活阎王还吓人,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士兵们的议论声嗡嗡作响,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凭借着雷宽那几句简短却极具冲击力的描述,在脑海里迅速勾勒出一个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魔王形象。
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的兴奋,都悄然掺杂进了一丝敬畏和恐惧。
卓越和许高规也混在人群里。卓越听着这些离谱的猜测,忍不住乐了,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许高规:
“老许,听见没?黑铁塔,活阎王二代。你说,这新来的,跟雷教官比,谁更狠?”
许高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不像别人那么激动,反而冷静地分析道:
“雷教官的狠,是基于严苛的纪律和训练。而这个新教官,他的狠,是经历过真正生死搏杀后沉淀下来的……杀气。两者不是一个概念。我更好奇的是,上面为什么会派一个这样的人来专门教我们格斗,这不符合预备营的常规训练大纲。”
“管他呢!”卓越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反正二号营都给咱们干趴下了,现在三号营是老大!来个狠角色,教咱们点真本事,以后出去了,谁还敢惹咱们?”
他说着,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很快就定位到了那几个焦点人物。
不远处,苏安、王小丫、陈小草和刘兰娣几人刚从食堂出来,也被这阵仗给吸引了。
王小丫的好奇心最重,拉着苏安的胳膊直摇晃:“苏安苏安,咱们也去看看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能打十二个的人呢!是不是跟年画上的门神一样?”
苏安被她晃得有些无奈,她对这种热闹没什么兴趣,只想赶紧回宿舍。但看着王小丫和陈小草她们亮晶晶的眼睛,也不好拂了她们的兴致,只能点点头。
高铠像个尽忠职守的门神,寸步不离地跟在苏安身后半米远的地方。
他高大的身躯自动为苏安隔开那些拥挤过来的人群,嘴里还不停地为食堂的事道歉:“苏老师,你别往心里去,张奎那家伙就是个棒槌,脑子里长的都是肌肉。他要是敢在格斗训练上找你麻烦,我第一个不饶他!”
苏安淡淡地“嗯”了一声,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而江言,则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身姿挺拔如松。他没有像高铠那样咋咋呼呼地凑上去,只是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大门方向,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
他的视线偶尔会扫过苏安,看到她被高铠“保护”着,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就在这时,人群前方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骚动。
“快看!是军用吉普车!”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营区大门口。
一辆半旧的绿色军用吉普车,卷着一路风尘,驶入了众人的视线。
车子在操场入口的空地上稳稳停下,引擎熄火,扬起的尘土慢慢落下。
全场鸦雀无声。
几十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辆吉普车,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驾驶座的车门先打开,雷宽那张标志性的黑脸露了出来。
他下了车,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咋咋呼呼地吼人,而是快走两步,亲自绕到副驾驶那边,拉开了车门。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心里又是一突。
能让雷宽亲自开车门的人,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多高的级别?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只穿着黑色军用作战靴的脚,先探了出来,稳稳地踩在地上。
那靴子擦得锃亮,在阳光下泛着光。裤腿用牛皮绑带扎得一丝不苟,包裹着结实的小腿,线条笔直而充满力量。
紧接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不急不缓地从车上下来,站定在三号营操场的入口处。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将他的身影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
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却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瞬间吸走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