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停了。
沈知意站在片场门口，旗袍下摆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袖口里的发簪珠体微微发烫，像是刚从某种高能状态退烧。她没回头，也没再看那间教室一眼，只是抬手把耳麦塞进耳道，金属触感贴着耳骨，像一道密令接通。
“信号稳了。”程野的声音从耳机里钻出来，带着点刚开机的电流杂音，“镜渊-01已锁定现实坐标，你现在的呼吸频率……啧，比死人还稳。”
她没接话，抬脚跨过门槛。
《夜雾》剧组的化妆间在三楼拐角，走廊铺着廉价地毯，踩上去闷得像吞了口气。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压在监控探头的死角上。左手无意识摩挲着后腰——峨眉刺的冷铁贴着皮肤，纹丝不动。
助理迎上来，笑容堆得像刚出炉的奶油泡芙：“知微老师，这边请，导演等您定妆。”
她点头，目光扫过对方递来的卸妆油瓶子。透明塑料壳，标签印着英文，但她压根没看字。指尖轻轻一蹭瓶口，气味窜上来——刺鼻，带点甜腥，像烧焦的杏仁混着漂白水。
她瞳孔缩了一下。
前世那场“意外”也是这样的味道。她躺在医院，半边脸溃烂流脓，江晚舟坐在床边，指尖蘸着她的血，在唇上涂口红，笑得像朵毒花：“姐姐的血，是世界上最美的胭脂。”
她把瓶子轻轻推到台角，动作轻巧得像在挪动茶具。
“我不用这个。”她说，从袖中取出翡翠茶盏，倒进冰美式，一口没洒地喝了小半杯。
助理愣住：“可……这是导演指定的品牌。”
“哦。”她抬眼，笑了一下，“那他指定我毁容？”
助理脸白了，不敢接话。
沈知意没再理她，坐到镜前，打开直播。
手机支架刚立稳，弹幕就炸了。
【知微姐今天这身绝了！新中式西装配珍珠发簪，复古杀疯了！】
【刚才那杯冰美式是认真的吗？直播喝咖啡？】
【姐妹别慌，她喝的是卸妆油！】
【楼上清醒点，那是茶盏，不是卸妆盆！】
她对着镜头笑了笑，端起茶盏晃了晃：“今天进组第一天，带你们看看《夜雾》幕后。顺便提醒某些人——”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化妆台角落的卸妆油瓶，“别拿强碱当卸妆水，伤脸。”
弹幕刷得更欢了。
就在这时，反派演员林薇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套戏服，笑得甜得发腻：“知微姐，我来送服装，顺便……能合个影吗？粉丝超爱咱们的cp感。”
沈知意抬眼，看了她三秒。
林薇脸上的笑容开始发僵。
“行啊。”她放下茶盏，指尖轻敲耳麦，“程野，录屏。”
“已启动。”耳麦里传来回应。
林薇走近，手机举起，镜头对准两人。她忽然一歪身子，像是脚下一滑，整瓶卸妆油直直泼向沈知意的脸。
液体飞溅的瞬间，沈知意头一偏。
一滴都没沾上。
但颊侧皮肤还是传来一阵刺痛——那是神经的预警反应，像被火苗燎过。
她左手已扣住后腰峨眉刺，金属卡扣“咔”地松了一道缝。但她没拔。
反而右手抄起化妆镜，反手一砸。
“啪！”
镜面撞上林薇鼻梁，碎裂声清脆得像踩断冰棍。林薇尖叫一声，额头被划开一道口子，血顺着眉骨往下淌。
沈知意顺势端起茶盏，冰美式兜头泼向闻声冲进来的导演。
“哎哟！”导演踉跄后退，眼镜滑到鼻尖，“你发什么疯！”
“手滑了。”她把空杯放回台面，语气平静，“她泼我，我泼你，数学题都算得明白。”
导演气得发抖：“你知不知道这戏多重要！江晚舟监制的项目，你敢闹事？”
“闹事？”她冷笑，对着直播镜头举起空茶盏，“姐妹们，看好了——”指尖轻弹杯壁，发出清脆一响，“这才是我的卸妆液。”
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知微姐刚才是不是要拔刀了？】
【发际线那里闪了一下，是金属？】
【林薇这演技太假了，谁会平地滑倒泼卸妆油？】
【知微姐牛逼！泼导演都泼出哲学味了！】
她没理会，转身走到墙角，拿起毛巾慢条斯理擦脸。动作优雅，像在拍广告。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耳麦里的蓝光正在闪。
那是生理预警系统激活的信号。
“程野。”她低声，“调监控。”
“三分钟前，江晚舟助理转账化妆师账户两万，备注‘清洁用品’。”程野声音冷静，“化妆师手机半小时前删除了和林薇的全部聊天记录。”
她点头，没惊讶。
“还有，”程野顿了顿，“林薇的助理刚给导演打了通电话，说你‘情绪不稳定，有暴力倾向’。”
“哦。”她把毛巾一扔，转身面对直播镜头，笑容明媚，“各位，刚才那瓶卸妆油，成分表我让程野扫了——氢氧化钠含量超标三倍，能溶角质，能毁容，还能让女明星主动退圈。”
弹幕瞬间安静了一秒。
接着炸成烟花。
【？？？氢氧化钠？？？】
【这是要毁人一辈子啊！】
【知微姐报警了吗？】
【江晚舟是不是疯了？】
她没回答，只是举起空茶盏，对着镜头晃了晃：“所以我说了，这才是我的卸妆液——干净，提神，还能泼人。”
导演脸色铁青：“你别血口喷人！这油是正规渠道采购！”
“是吗？”她从旗袍袖中抽出一张检测报告复印件，甩在桌上，“这是半小时前我让私家侦探送来的，连批号都对得上。你要不要念念看？”
导演没接。
林薇捂着额头，声音发抖：“知微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手滑……”
“手滑？”沈知意走近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手滑的方向，怎么刚好对着我脸？你脚滑的姿势，怎么刚好能泼满整瓶？你摔倒的角度，怎么刚好能避开所有监控死角？”
林薇哑口无言。
“姐妹。”沈知意突然笑了，声音轻得像在聊八卦，“你妆花了，跟老黄瓜刷绿漆似的。”
弹幕再次爆笑。
【哈哈哈哈知微姐毒舌王者！】
【老黄瓜刷绿漆——经典永流传！】
【林薇这脸皮比卸妆油还碱！】
她转身，对着镜头举起茶盏：“今天这杯冰美式，敬所有想让我毁容的人——祝你们，烂脸烂到亲妈不认。”
弹幕刷屏。
她把茶盏放回台面，指尖轻轻划过杯底。
那里刻着一行极细的字：镜渊-01。
她没看，只是抬手，把耳麦摘下，塞进旗袍暗袋。
“程野。”她低声，“查江晚舟助理的银行流水，从三个月前开始。”
“已经在查。”程野说，“顺便提醒你，导演刚给保安打电话了。”
她冷笑：“让他叫。”
她走到化妆镜前，看着自己。
左眼尾的泪痣静静躺着，没发光，也没发烫。但她知道，它在等。
等下一个该死的人。
她抬手，把珍珠发簪往发间一别，峨眉刺的冷铁贴着腰侧，纹丝不动。
“姐妹们。”她对着直播镜头笑，“下一场戏，我亲自写剧本。”
她按下结束直播。
屏幕黑了。
可她知道，74亿双眼睛还在看着。
她转身，走向片场。
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像刀锋落地。
走廊尽头，导演带着两个保安走来，脸色阴沉。
她没停。
反而从旗袍袖中抽出那根发簪，珠体朝下，轻轻点了点心口。
像在敲门。
“开门。”她低声说。
蓝光从她指尖漫上来，顺着血管爬进胸口，皮肤底下开始发亮，骨头缝里都透着幽蓝。
她笑了。
“老娘现在，是主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