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姜带着马灵和梁山陶宗旺派来的经验老道的农户走进桃花峪时,晨露还挂在茅草叶上,沾湿了裤脚。这片被翻过的土地黑得发亮,像揉开的墨块里掺了碎金,意味着土壤里藏着天然的磷钾矿,最适合栽种那些金贵的良种。
“先划垄。”宋姜蹲下身,用木棍在地上画出间距,“番阳红桃要留三丈行距,它的根系能扎到丈深,不能挤着;红皮蜜果喜阴,得种在桃树的散射光里,行距一尺五就行。”他手里的木棍在地上戳出深浅不一的坑,“福瓜爬藤,得沿着田埂搭架,让藤蔓往坡上走,省得积水烂根。”
马灵蹲在一旁记录,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比鸟鸣还轻:“长生果要种在沙质土区,您看这边——”他指着东侧地势稍高的地块,那里的土色偏黄,攥在手里能捏出细沙,“小人参怕涝,得起垄半尺高,垄沟要深,下雨能及时排水。”
农户们闷头干活,铁犁划过土地的声音沉闷而有力。宋姜走到一块刚平整好的地块。马灵忽然指着远处的坡地:“公明哥哥你看,那片地的土色偏褐,是不是该种长生果?”
宋姜走过去踩了踩,泥土瞬间从指缝漏下,果然是透气的沙壤土。“就种这儿。”他点头,“长生果的根须脆,沙质土不硌着,能长得更壮。”
日头爬到头顶时,农户们在地头歇脚,啃着扈三娘送来的玉子饼。宋姜坐在土埂上,看着马灵给种子拌防虫的药粉——那药粉是用艾草、硫磺和烟梗熬的,比市面上的毒药温和,却能防地下的蛴螬。“红皮蜜果的种子要先泡。”他忽然开口,“用三十度的温水泡三个时辰,捞出来裹湿布,等露白了再下种,出芽快。”
马灵赶紧记下,忽然压低声音:“刚才看见林子里有个人影,穿的是宫里的料子,会不会是……”
“别管那些。”宋姜咬了口玉子饼,“种好咱们的地最要紧。”
午后的风带着暖意,宋姜正指挥着种植福瓜,忽然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回头见赵福金穿着身便于劳作的布裙,手里拎着个竹篮,身后跟着两个宫女,显然是偷偷跑过来的。
“我能试试吗?”她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指着那包红皮蜜果的茎块。
宋姜递给她一把小铲子:“挖坑要浅,一寸就行,太深了芽顶不出来。”
赵福金学得认真,手指被泥土染黑也不在意,种完一排才发现指甲缝里全是泥,忍不住笑出声:“原来种地比弹琵琶累多了。”她忽然指着宋姜的袖口,“你这儿沾着泥土呢。”伸手替他摘下来时,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腕,两人都顿了一下,又慌忙移开目光。
傍晚收工时,地块已划分得整整齐齐:西侧是番阳红桃的苗床,盖着薄薄的稻草;东侧的沙地里,小人参的种子像撒了层碎银;中间的坡地,红皮蜜果的种子刚浇过水,土面上泛着湿润的光。宋姜站在高处望去,忽然觉得这些沉默的种子里,藏着比金银更实在的希望。
“公明哥哥,”马灵忽然递来个陶罐,“这是今日翻地时挖出来的,你看是啥?”罐子里装着些暗绿色的粉末,带着淡淡的腥气。
宋姜闻了闻,眉头一挑:“是陈年的兽骨粉,好东西!拌在长生果的地里,能让果子长得更饱满。”他忽然笑起来,“桃花峪果然是块宝地,连土疙瘩里都藏着宝。”
回去的路上,赵福金走在宋姜身侧,忽然轻声说:“等番阳红桃结果了,我能来摘吗?”
“当然。”宋姜望着远处渐沉的夕阳,“到时候请你吃刚摘的番阳红桃,沾着露水的那种。”
宋姜刚送走赵福金不久,童贯的轿子便停在桃花峪口,宋姜正在地里查看刚播下的仙果种子。童贯他一身便服,却掩不住那股久居上位的气势,随行的小吏捧着个锦盒,远远就朝宋姜拱手:“宋统领,童大人听闻此处试种仙果,特来看看。”
宋姜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童贯已迈步过来,目光扫过田垄间整齐的沟壑,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听说你这仙果种子已经种下?”
“回大人实已经种下了,”宋姜侧身引童贯查看。”
童贯点点头,指节叩了叩锦盒:“本帅带了些‘玉脂肥’,是宫里新制的,据说能促果早熟。你试试,若是效果好,往后推广开来,对你我都有好处。”他瞥了眼旁边搭着的简易棚子,“防晒棚得加固,再过些日子日头就毒了!”
宋姜接过锦盒,打开见里面是莹白的粉末,闻着有淡淡的草木香。“谢大人赏赐。防晒棚确实得弄,打算用竹篾编层遮阳网,既透气又能挡强光。”
“嗯,”童贯走到田埂尽头,望着远处的灌溉渠,“引水渠的闸门得修得再灵便些,要能精准控制水量。仙果快成熟时,水量多一分少一分,口感是不是会差得很远?”
宋姜躬身应是,看着童贯的轿子远去,才松了口气。手里的玉脂肥沉甸甸的,像是压着千斤重担——这仙果种植,看来不仅要跟土地较劲,还得在这复杂的关系里走稳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