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仁焉支的团队共有一百零六人,包括何伯军率领四十五骑追随。这四十五骑中,有十一骑是阳煜的部下,他们的责任是在合适的位置把马骏起草好的密信送去指定的地方,然后返回山丹。其余三十四骑连同何伯军则会长期追随飒仁焉支母子。飒仁焉支母子及其余五十八人为当年随飒仁焉支来河西的旧部下,是除了婢女“川川”外剩下的全部活着的人。马骏及部下“绣衣使者”被我们胁迫上路的共一十六人,马骏本人被我安排郦东泉等十余人贴身盯防,他的十五位部下则被何伯军部一超过二看一的比例盯防。
因为在山丹经过了充分的休整并补充了大量马匹,现下营地大部分人都可以乘车,不能乘车的也都有姑臧牛车换乘。加之赵充国的部队在前帮我们开路及整饬路面,我们的行军效率得到了巨大提升。
山丹到屋兰的直线距离八十二里,加上山路起伏总里程约一百二十里。屋兰已经不属于焉支山山脉,除了从军马场出发的最初约十里仍是起伏山峦,后段逐渐呈缓坡下坡路段,行军难度降低不少。加上马匹数量补充充分且体力充足,行军速度明显大大加快。
因为有了赵充国部更专业的开路,我们的前队斥候工作就变得异常轻松。
七月初六未时完全离开焉支山山脉后,乌文砚应我邀请策马上前与我聊了个事情。
我找乌文砚聊天的起源是听了金复说的我的几位老丈人包括赵君成、乌文砚和支小娜的父亲的连环死因后,我发现了一个疑点:如果乌文翰的死因是帮李家买马触怒了右谷蠡王,那么右谷蠡王直接用这个理由处死他就行了,为什么要以“私通婢女”的罪名处死他呢?
乌文砚告诉我:之所以右谷蠡王要借口乌文翰私通婢女,而不是直接以帮汉军买军马杀乌文翰,是因为右谷蠡王不想公开乌文翰帮汉军买马的事情。因为之前乌家帮他洗钱搞右贤王和单于的钱,如果是代买军马这么大的罪,乌文翰一定得被押到右贤王甚至单于处受审。而一旦让乌文翰见到右贤王或者单于,右谷蠡王就有被乌文翰供出来的风险。后来义父李乙也找关系找到他,问他要了帮右谷蠡王洗钱的账目去和右谷蠡王交涉,估计是这样才保住了乌雅雅、支小娜和支小毅的命。
了解了这最后一个疑点,我又不禁感慨义父年轻时的才能。我不知道他为啥没有细说赵雪嫣、李大力、乌雅雅、支小娜、支小毅被收养的连带原因,也许他也不完全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也许是他不屑在写孤儿身世时炫耀自己的才能。
我正思考这个点时,乌文砚道:“侄女婿,其实你老丈人当初跟小月氏人买马的契约原件还在我手上。按道理,我们已经付了三成定金但没拿到马,你那个月氏老婆小娜家族还欠我们乌家五百匹马。”
“契约在你身上?”我忙道。
“是的。”乌文砚道,“当时的约定是成年牡马四百匹,每匹七万五千钱;成年牝马一百匹,每匹五万钱,你丈人已经付了他们一千零五十万钱。所有契约手续都在我身上。”
“可是支小娜的族人都被匈奴人杀了,那个契约也不好履行了吧?”我问道。
“其实并没有,小娜家族其实只是负责运马的,他们被杀是背锅。真正出马的是小月氏的大王家族,他们就在昭武城住着。”乌文砚道。
“那好极了!”我忙道,“等到了昭武,我们想办法去把那些马也弄来!”
我正兴奋于可能还能弄到便宜的马时,在前面开道的聂文远和高舜策马来到我面前。他们告诉我:在路边隐蔽处发现了一处流民居所,他们问我要不要过去看个究竟。
如果在走山路或者没有赵充国的部队开路,我肯定是没有什么闲心去探看流民居所的。但是眼见目前行军状态比较平稳,我也想去了解一下这些第二次放弃户籍的流民究竟生存状况如何,于是便答应了。
我带着聂文远、高舜等十几骑没走多远就来到了路边丘陵后隐蔽处的一所流民居所。
见住所被我们围住,里面的流民胆儿都吓破了,全家老小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出来磕头谢罪。
这波流民住着破败的茅草屋,院子里只有两三只鸡和几陇蔬菜,屋后顺着丘陵的地势开垦了几十亩薄田。院子里支的架子上挂着几件破旧衣裳,可见非常清贫。
领头一个老汉操着关中口音。他告诉我他姓郭,这家是他自己和两个已经过世的兄长的子女和孙辈,因为交不起赋税逃到此地当流民。他们没偷没抢,只是真的太穷了,他的两个哥哥、一个嫂子在关中时就因土地被兼并病饿而死,被强制迁徙到河西地区的过程中另一个嫂子、他老伴和几位家人也因病去世了。到了河西在觻得附近分了瘦田没耕作两年就发现交了各种赋税一大家人剩不下几个子,这时政府又要征发徭役修路,家里总共三房还剩五个年轻劳力,如果按大汉“五丁抽二”的规矩剩下三个这地种完,全家也吃不饱,所以只能逃到这里躲避。
老汉说:他知道这次是他儿子出去买盐被聂文远发现抓住的,他们认罪认罚。他们愿意回去耕地的耕地、服役的服役,但是罚款是真交不出来,只能挨板子抵债,希望官兵只打他一个人的老玻璃,不要伤害他家人。
我问他说的话可有凭据,他立马返回屋里,掏出了全家人的“牙牌”和户籍册。验看之后证明老人一家的确姓郭,户籍在觻得,迁出地址为关中某县,的确没说谎。
我看了户口本上郭老汉的一个小女儿和他大哥家一个孙女都是到了十八岁还未婚,就问他道:“你们躲起来这俩孩子的婚姻大事怎么办呢?”
郭老汉说道:“现在这世道苟延残喘的哪顾得上这些?就是良民现在能有余钱婚配的也不多啊。”
我要问的事情问差不多了,就问老汉知不知道“飞将军”李广的大名。他说当然知道,听说“飞将军”很英勇,“飞将军”的部队也很有纪律。
我告诉他:“‘飞将军’是我先父,我们是‘飞将军’的军队,不会难为穷苦老百姓。我们不但不把你们抓走,还会帮你们想办法解决一些生活困难的问题。”
老汉将信将疑的看着我,但是凭借“李家军”的好名声,他没有再显得特别警惕。
我看了看身后,看到我身边的聂文远和高舜,想到他俩都是单身汉,于是道:“郭翁,我这两个部下都还未婚配,如果你愿意,我就向你提亲,让你家女儿和侄孙女嫁给他俩。我们不白娶,该出聘礼出聘礼。你看每人五百钱、一共一缗钱如何?”
我并不知道对于流民而言五百钱意味着什么,反正先喊价,不愿意再提一点也行。
郭老汉将信将疑,觉得哪有这种好事,被官兵发现了不打板子带走还能解决家里的大龄剩女?而且给钱?于是立即同意了。
这个钱我本打算作为骑兵的福利从公帐里出,于是喊了一个骑兵去找李癸拿钱。这时候聂文远赶紧解开腰间藏着的钱袋,从里面摸出一缗串好的“五铢钱”,数了一半赶紧递给我,一旁的高舜一把抢过他另一半,也递给我,一边对聂文远道:“先借给我,我钱袋没带身上。”
我将一千个五铢钱交给郭老汉,道:“嫌少吗?”
郭老汉赶紧说道:“不少,不少!”但没敢来接。
我见郭老汉没接,便在人群中找出那俩未婚女青年,问道:“你俩能看上他俩吗?”说着指向聂文远、高舜。
聂文远、高舜都是帅哥。这俩姑娘姿色还可以,但配聂文远、高舜不算高配。看了两人都羞答答的表示:任凭家里做主,脸上却难掩笑意。
我见姑娘都同意了,赶紧把钱丢给郭老汉,说道:“那就这么定了!”
郭老汉接过钱,赶紧让这俩大龄剩女收拾包袱滚蛋。临走前,李癸正好送钱过来,于是我让李癸以每个牙牌二十钱的价格,把老汉家五个精壮劳力的“牙牌”买了。
回到营地,我让聂文远和高舜找负责家属区的主簿、计吏去给两位新娘子准备位置。
聂文远和高舜回来的时候满脸掩饰不住的笑容。高舜冲已经三十多的悍卒老光棍许楚道:“老许,你要老婆不要?要的话明天让主帅帮你去讨。”
许楚先是一头黑线,听完聂文远、高舜的讲述后立即跳起来跑来找我,表示明天他要做最先去探路的那一骑。
我微笑同意,问聂文远、高舜道:“你俩究竟谁娶姑姑、谁娶侄女?”
聂文远道:“回主帅,我娶姑姑,高舜他娶侄女。”
“嗯,”我故作正经,道:“高舜,那你以后得喊聂文远姑父。”
两人这才回过味儿来,聂文远哈哈大笑,高舜垂头丧气。
我继续打趣道:“不妨事,你们各论各的:高舜,聂文远是你姑父;聂文远,高舜是你兄弟。”
一众丘八听闻都哈哈大笑。
这时,聂文远和高舜主动把钱袋交给我,聂文远说道:“主帅,之前开拔的时候我留着老婆本没上交,现在上交,那股份还算数的吧?”高舜也看着我点点头,表示有同样的疑问。
许楚也问道:“主帅,行的话我娶了老婆剩下的私产也全部上交。”
“当然可以算,但是要按照开拔前说的比例打折入股。”我把聂文远高舜的钱交给前队计吏。
我又对负责伙食统计的伙夫助理道:“今天让聂文远和高舜媳妇那组的晚餐安排丰盛些,聂文远和高舜去那边吃。”我又对聂文远、高舜说,“给你们三天假期,这三天行军睡觉都可以和你们的婆娘呆在一起。”
两人顿时用感激的眼光看着我,频频点头。我又补充道:“教你们娘儿们背《十诫》,三天后背不出来直接让李己打你俩的屁股!”两人称是,赶紧找自己的新媳妇去了。
李己道:“主帅,这俩小子放假了,他俩的工作谁干?”
我笑道:“从后队李庚那边临时派两个过来。放心,你去宣传一下,他们会抢着过来的。”
因为河西地区是新疆土,新修好的笔直官道只有一条。流民需要交换生活物资不能离官道太远,也不能太暴露很容易就被发现,所以他们只能住在离官道不远的丘陵或者树木茂密之处。抓住这个特点,找流民就非常简单。
从那天以后,每天前锋营的另一个任务就是统计流民居住区。最先讨到老婆的聂文远、高舜、许楚、徐璜四个人后来固定牵头干这个事情,还没出玉门关,不仅卫戍部队全部讨到了老婆,连后勤的单身汉和家属区超过十五岁的青年也都安排好了。不仅如此,年纪比较轻的老兵、商队、飒仁焉支幕下的单身汉很多都娶了老婆。如果不是赵充国的部队有明确“禁止临阵收妻”的军规,他的部下也得脱单一大半。
流民新娘的价格固定在了年轻未婚的五百钱、老姑娘三百钱、寡妇二百钱,娶完老婆给三天假教老婆背诵《十诫》。除了极少数特别忠厚的已经全部身家上缴,大部分单身汉找老婆的钱都不用组织出、找完以后还能上交组织一笔——人之常情,绝大部分单身汉都会留着老婆本。加之在山丹和后来的昭武得到很多价值不菲的军马、骆驼,所有持观望态度的老兵营家族全部至少交出了八成家资入股,在出玉门关前,军资又累计得到约七百万钱的回补。
在娶媳妇的问题上,开始聂文远和高舜还不挑,后来那些都挑起来了,要漂亮的年轻小姑娘才肯娶。这一攀比搞得聂文远、高舜、许楚、徐璜都嫉妒了。我赏罚分明,念他们四个和流民打交道有功,给他们每人又公款娶了一个老婆,并且发出军令:以后在行军途中有功劳的在合适时机可以多公款奖励老婆一个。
我不怕大家老婆多,我的队伍需要多生育下一代。给老兵养老送终只是短期的任务和迁徙正义性的保证,真正我们要做的是活下去、活得比在大汉还滋润才行!
除了讨老婆,我们还向流民收购精壮男丁的“牙牌”,我们累计花了约五万钱收购了两千多个精壮人口的“牙牌”,虽然暂时不知道有啥用,但我总觉得迟早会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