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独立团的后山空地上，就传来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呻吟声。
“哎哟……我的老腰……”
“腿……我的腿不是我的了……”
第一批十二个学员，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感觉全身的骨头架子都像是被那铁王八颠散了架。昨天一整天的离合器、油门、挂挡杆三方会战，比跟着团长冲锋十次还累。
李云龙是唯一一个没叫唤的。他正盘腿坐在一辆t-34的履带上，手里捧着那本皱巴巴的手册，嘴里念念有词，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昨晚压根就没睡，把赵刚缠了一宿，硬是把手册上关于驾驶的部分，从头到尾给念了三遍，不认识的字都用圈标了出来。
赵刚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靠在树上，手里也捧着一本，看的却是后面关于火炮射击的章节。他眉头紧锁，不时用铅笔记着什么，嘴里喃喃自语：“射击诸元……风偏……弹道……这简直是一门独立的学科。”
何雨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蹲在旁边，边吃边看着这幅奇景。一个文盲在死磕机械原理，一个大学生在钻研杀人技术，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和谐。
“柱子。”李云龙放下手册，三两口扒完一碗粥，抹了把嘴，眼睛亮得吓人，“你昨天说的那个‘千里眼’，到底是个啥玩意儿？真比咱的望远镜看得远？”
“远多了。”何雨柱喝了口粥，含糊不清地说，“听说鬼子那玩意儿，能看清楚几里地外的人脸。咱们要是有了它，鬼子的炮楼在哪儿，机枪藏在哪儿，连他指挥官长啥样，都看得一清二楚。”
“嘶——”李云-龙倒吸一口凉气，他脑子里瞬间就有了画面。
几里地外，鬼子指挥官正拿着望远镜观察阵地，突然，一发炮弹从天而降，正好把他连人带望远镜一起送上了天。
“过瘾！他娘的太过瘾了！”李云龙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那股子按捺不住的劲头又上来了。
“你昨天说，鬼子打飞机的炮上有这玩意儿？”
“听人说的。”何雨柱点点头，一脸的憨厚。
“那打飞机的炮，长啥样？”
“听说……炮管子特别长，能竖起来打天上的鸟。”何雨柱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比划了一下。
李云龙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他一把拉过何雨柱，压低了声音：“柱子，你跟哥说实话，你捡到这六个铁老婆的山沟，附近还有没有别的沟？”
“有啊，多着呢。”
*“那……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哪个山沟，看着特别别扭，或者……长得像能藏东西的？”*
何雨柱挠了挠头，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过了半天，才不太确定地说：“好像……往东边再翻过两个山头，有个地方挺奇怪的。那里乱石多，还有个挺深的天坑，上次俺追兔子，差点掉下去。那地方邪乎，草都不怎么长。”
“好！”李云龙一听，猛地一拍何雨柱的肩膀，差点把他拍个趔趄，“就那儿了！”
他转过身，对着那群还在地上装死的学员一通猛踹。
“都给老子起来！别挺尸了！干活了！”
“团长，还练车啊？饶了我们吧……”
“练个屁！”李云龙眼睛一瞪，“今天，咱们去寻宝！找到宝贝，老子请你们顿顿吃肉！”
说着，他也不管旅长那边，点了十来个腿脚最利索的战士，又把张大彪从团部叫了过来，扛着铁锹镐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就往东边山里钻。那架势，不像去找武器，倒像是要去刨哪个大户人家的祖坟。
赵刚看着李云龙风风火火的背影，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对何雨柱说：“何师傅，你别理他，老李就是这个性子。我们还是先研究一下这个射击流程吧，我看手册上说，炮长需要用到一种叫‘象限仪’的东西来确定仰角，这个我们也没有。”
何雨柱憨厚地笑了笑：“政委，别急，说不定……今天就有了呢？”
两个多小时后，东边的山林里，突然传来李云龙那杀猪般的嚎叫。
“发财了！发财了！老子发财了！哈哈哈哈！”
声音传到后山，旅长正拿着望远镜观察赵刚他们模拟装弹，闻声手一抖，望远镜差点掉地上。
“这混小子，又发什么疯？”
很快，一个战士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脸上又是泥又是汗，神情却像是中了头彩一样。
“旅长！旅长！找到了！又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炮！两门……两门好大的炮！还有……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箱子！”
旅长和赵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惊。他们丢下手里的一切，带着人就往东山赶。
翻过两个山头，在一个偏僻的乱石堆里，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李云龙正趴在一个被伪装网和枯枝败叶盖住的深坑边上，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坑里，两门造型奇特的火炮，正静静地躺着。它们的炮管又粗又长，高高地斜指着天空，像两根准备捅破天的铁指头。炮架是十字形的，带着四个巨大的轮子，通体涂着德军特有的暗黄色涂装，充满了冰冷的工业美感。
*“我的乖乖……”旅长身后的一个参谋喃喃自语，“这……这不是鬼子的九二式步兵炮，也不是七五山炮……这是什么炮？”*
“德国人的！”赵刚扶了扶眼镜，声音都在发颤，“88毫米高射炮！我在国外的军事杂志上见过！这东西……这东西是用来打飞机的！也能……也能平射打坦克！”
打飞机……还能打坦克！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李云龙已经从坑里爬了出来，他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箱，像是抱着自己的亲儿子。他跑到旅长面前，献宝似的打开箱子。
箱子里，铺着厚厚的绒布，一个造型复杂的仪器，静静地躺在里面。它有着长长的镜筒，下面连接着复杂的齿轮和刻度盘，镜片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种深邃的蓝色光晕。
“旅长！柱子说的‘千里眼’！你看这镜片，蓝汪汪的，比大姑娘的眼睛还亮！”
旅长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触摸一下那仪器，却又不敢。他只是死死地盯着仪器旁边烙印的那个小小的，却无比清晰的德文商标。
——Zeiss。
蔡司。
这位黄埔军校毕业的高材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如果说t-34是苏联暴力美学的巅峰，那蔡司光学仪器，就是德意志精密工业的王冠。
一个能颠覆陆战格局，一个能定义战场视野。
现在，它们，都出现在了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八路军根据地里。
“柱子……柱子人呢？”旅长猛地回头，声音沙哑地问。
何雨柱正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那两门崭新的88炮，心里盘算着系统任务。
“报告旅长，俺在这儿。”
旅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何雨柱，像是要从他那张憨厚的脸上，看出花来。
“何雨柱同志。”过了许久，旅长终于开口，他一字一顿地问，“你跟我说实话，你爹……何大清同志，他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