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杖尖端的裂痕扩大了一瞬,随即彻底失去光泽。
沈案靠在古槐树干上,手还贴着钥匙串和铜环。他能感觉到阵法下的地脉波动已经平稳下来,北面三公里外的虚空裂隙不再传出任何信号。刚才那场争执像是被强行掐断,再没有能量流溢出。
“陆千机。”他开口,声音比之前稳了些,“报告前线情况。”
键盘声立刻响起。陆千机睁开眼,耳机重新戴好,盯着屏幕上的热成像图。
“敌方热源正在溃散。”他说,“不是有序撤退,是乱跑。大部分往北逃,有小股往东边沟壑钻,还有几个原地不动,像是失去了指挥。”
沈案闭眼,借着阵法感知。建木残根的脉动依旧微弱,但节奏正常。七曜阵的核心没有再受冲击。血魔老祖的命令发出去了,可没人执行。这说明前线已经失控。
他慢慢抬起右手,将钥匙串从铜环中抽出。金属与金属分离时发出轻微摩擦声。他低头看了眼钥匙串,表面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红纹,那是追猎模式残留的能量。
不能再等了。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钥匙串两端,猛然将其插入八卦盘中央的凹槽。咔的一声,整个院落的地砖亮起暗金线条,一圈圈波纹向外扩散。
“启动全向扫描。”他说,“三秒。”
陆千机立刻操作,系统短暂激活。监控画面切换为全域侦测模式,北面废墟、东侧排水沟、西侧管网全部纳入视野。三秒后,信号关闭,能耗回归最低。
“锁定主撤路线。”沈案说,“敌人现在没有组织,只要切断退路,就能逼他们自相残杀。”
“找到了。”陆千机说,“九成目标集中在北区塌陷带,那里是唯一能连接裂隙的通道。”
沈案点头,抬手拔出钥匙串。他站起身,脚步有些虚,但没停下。走到院门口,他抬手敲了三下门框。
厉战天立刻从屋里冲出来,肩上的伤包扎好了,手里握着铁管。苏红绫也从东墙跃下,脚踝缠着绷带,但站得很稳。
“敌阵已乱。”沈案说,“给我杀出去,清场。”
厉战天咧嘴一笑,转身就走。苏红绫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冲出大门,身影消失在废墟烟尘中。
沈案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他没有追出去,也不能倒下。阵法还在运行,他必须坐镇中枢。
陆千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厉战天冲进侧翼了,一棍扫翻三个,敌人开始慌了。”
沈案闭眼,通过钥匙串感知战场。厉战天的动作刚猛直接,铁管砸在地上都能震起碎石。苏红绫则灵活得多,她在敌群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打断一根能量导管。那些原本准备远程攻击的异界士兵瞬间失联。
“干扰节点。”沈案说。
他抬起钥匙串,轻轻晃动。三次短促的脉冲释放出去,精准落在敌军通讯枢纽上。残兵之间的联络彻底中断。
陆千机同步开启楼顶干扰装置,伪造出多道虚假信号。屏幕上,几股残敌调转方向,朝着错误路径狂奔,结果撞在一起,互相撕打起来。
“好家伙。”陆千机笑了,“自己人打自己人,都不用我们动手。”
沈案没笑。他知道这些敌人虽然混乱,但仍有反击能力。不能放松。
忽然,钥匙串震动了一下。他睁眼,看到厉战天正追击一群残兵,眼看就要冲进北区塌陷带深处。
“够了。”他迈出一步,踏出八卦盘范围。钥匙串轻晃,一道无形屏障横在前方,拦住了厉战天的脚步。
厉战天收不住力,一头撞在屏障上,闷哼一声后退两步。
“沈哥?”他喘着气问。
“再往前就是裂隙边缘。”沈案说,“他们已经不是军队,只是逃兵。你追过去,万一有埋伏,谁都救不了你。”
厉战天挠头,看了看远处。最后一批异界士兵正拖着伤躯往裂缝里钻,有人甚至被同伴踩在脚下。那根断裂的骨杖被人踢进泥坑,再没人看一眼。
天空阴云渐散,一缕晨光穿透下来,照在焦黑的地面上。
苏红绫也回来了,站在东墙边收剑入鞘。她看了眼闭合中的裂隙,转身走回院内。
“清完了。”她说,“活的都跑了,死的留在原地。”
陆千机靠在椅背上,手指还搭在键盘上。屏幕恢复灰蓝波纹图,只有零星红点闪现,全是误触的小型生物。
“系统稳定。”他说,“被动监测继续,十二小时没问题。”
沈案站在院中,钥匙串垂在身侧。他低头看了看掌心,全是老茧和划痕。这场仗打了太久,从守到防,从防到反,每一步都压着极限走。
但他赢了这一仗。
厉战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哥,咱们赢了?”
沈案望着天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嗯,赢了这一仗。”
他转身走向屋檐下,拿起挂在钩子上的腌菜陶碗。碗底还剩半勺咸菜,他用筷子挑了一点放进嘴里,咸味冲上来,脑子清醒了些。
“该收房租了。”他说。
厉战天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这时候你还想收租?”
“本来就是正经工作。”沈案把碗放回钩子上,钥匙串轻轻晃动,“打仗耽误三天,今天开始补缴。”
苏红绫摇头:“你真是够可以的。”
陆千机在屋里喊:“我刚查了记录,赵虎昨天晚上偷偷交了半年租金,说是感谢我们没把他扔出去。”
沈案没说话,走到公告栏前。他拿出笔,在“禁止擅闯”下面加了一行字:欠租超三天者,逐出宅院,不退押金。
写完,他退后一步看了看,觉得满意。
院子里很安静。硝烟味还没散尽,但风已经开始吹走灰烬。古槐树的叶子微微晃动,扫帚靠在墙角,张大牛还没来上班。
沈案靠着墙站着,钥匙串贴在腿边。他闭上眼,听见远处鸟叫了一声。
他睁开眼,看向西墙地砖。那道裂缝还在,但不再渗出黑气。他走过去蹲下,伸手摸了摸裂缝边缘。
土是凉的。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这时,药尘子从地下室探出头:“丹炼好了,止血的,续劲的,提神的都有,你要不要?”
沈案摆手:“留着吧,以后用得上。”
药尘子缩回头,嘀咕了一句什么,门关上了。
沈案回到八卦盘旁坐下,双手再次贴上钥匙串和铜环。阵法还在运行,虽然强度降到最低,但不能停。
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出来了,照在褪色的钥匙串上,金属表面闪过一丝七彩微光。
那光很快消失。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望向远处闭合的裂隙。
“该收房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