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一天,玛格洛尔市彻底变成了一座死城。跑进市内的复国军士兵相继死亡,任由大雪飘散在腐败的躯壳之上。
望着进入其范围内的复国军痛苦死去的样子,革命军的追击士兵根本不敢靠近半步,都如避着瘟神一样躲避着它。
好吧,某种意义上,这也确实是瘟神。
非常了解病毒习性的路德维格博士,在等够足够的时间以后,带着众人爬出掩体,进入污染区。
“很好,病毒已经失活了。”尤恩把自己烂掉的半边脸用绷带缠上,说,“以防万一被感染,你们都得待在我身边,这样我才能利用操作能力及时解毒。”
“好吧……”玛格丽特心情复杂地看向他,“赫斯特大元帅。”
“我的军衔是元帅,不是大元帅。”尤恩从希兰茨的脖子上取下那枚深红十字星,爬上原属希兰茨的机动装甲“毁灭魔像”,用十字星通过了识别验证,然后用这台机体巨大的手臂拖起瘟疫使者歌莉娅和奥库瑞姆的残骸,带着众人向城市前进。
“你真是那什么‘大元帅’?”卡拉斯尼科夫问。
“那当然。”
“我还以为你是麦克米伦老爹描述的那种为了信仰而背叛祖国的崇高者与悲情英雄。”玛格丽特耸耸肩,“结果……算了,被自己人关到浴室里熏毒气,某种意义上也挺悲情了。”
“我和他们才不是自己人。”
“那……你呢?”玛格丽特问奥莱蒂娅,“你居然是帝国的女皇吗?”
“正是在下。”奥莱蒂娅得意地说。
“同时跟世界大战战胜国的名义最高政治领袖和名义最高军事领袖在一起,这种感觉真奇妙。”玛格丽特说,“不过按照革命军的理论,我可能要打倒你,真的。”
奥莱蒂娅淡定自若地开玩笑着说:“我知道,对你们来说我是反动政府的代表,但,嘿,看在我之前帮你们割绳子的情面上,要绞死皇帝的话就把黑玉宫里那个冒充着我装神弄鬼的伪帝绞死吧!”
“你也不需要那么……直接,人都是可以改造的。”玛格丽特说,“像是我和图罗索夫斯基将军,都是旧罗斯诺夫皇国的贵族出身。但是我因为家族参与十二月党而被放逐到了荒原。”
“这样啊……”
“然后,我在世界大战中因人力紧缺而被送到前线充当机师,被你们希斯塔尼亚人俘虏。”玛格丽特叹了口气,“在国内爆发革命后我逃了回来,加入了革命军。”
“这么说,你会开机动装甲?”奥莱蒂娅问。
“当然,只不过现在哪有机动装甲供我开啊,我也只能当个步兵。”
“要想绞死伪帝,那前提也得先攻打到那里才行。”路德维格说,“按照我们与黑希斯塔尼亚帝国之间实力的差距,这恐怕有一丢丢困难。”
“你管那叫一丢丢?”卡拉斯尼科夫的嘴角抽了抽。
“这么说吧,黑希斯塔尼亚帝国的机体本质上都是真实超级系。”路德维格说,“也就是用真实的魔金属性质和以太魔法理论造出来超级系一样的机动装甲。所以只要我们有那个资源,完全是可以复现的。”
“那我们这边的机动装甲算什么?”
“超级真实系。”路德维格尴尬地说,“字面意义上的‘超级真实’。”
“所以,你对我们的革命事业怎么看,大元帅?”玛格丽特直接地问尤恩。
“你要说支持的话我当然是支持的,毕竟世界需要在实践中得到改造。”尤恩说,“你们要不实践的话就只能等着SERN组织用时间机器建立康米天国了。”
“……”
众人穿越污染区,来到了玛格洛尔市北部的火车站,果然,这里的铁路等金属设施并没有被损坏。
“在这里向友军发送信号吧。”路德维格博士利用通讯器向图罗索夫斯基发送信息:
“本次作战圆满结束,城北未被污染,可绕道火车站处进行汇合。”
[世界历1924年10月12日]
[玛格洛尔市,北部火车站]
众人在此休整了一夜,幸运的是,他们在这里找到了另一辆装甲列车,似乎是复国军的备用车辆。在后续赶来的革命军工兵的帮助下,这台车辆完成了修整与改造,得以正常上路行驶。
“非常感谢你们的协助……尤恩-赫斯特先生。”图罗索夫斯基亲自来到车站为他们送行,“复国军在整条战线上都开始大举撤退,前方的道路也是一片通畅。接下来就可以不用劳烦你们作战了。”
“看来他们还是告诉了你我的真名。”尤恩说,“老实说我还是希望你对我的身份进行保密,我不希望这会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我理解,罗斯诺夫人对你的观感非常复杂。崇拜、恐惧、感谢与憎恨都有,一些人认为你就是个草菅人命的屠夫,另一些人却认为你是个促进了罗斯诺夫完成转变的鞭策者。”图罗索夫斯基说,“但对于我,一个指挥官而言,在你天才般的战术下,我们败得心服口服。总之,这里还请你保重。”
“……你也保重。”尤恩登上了列车。
装甲列车的引擎发出了轰鸣,向着世界的最北端进发。
[世界历1924年10月15日]
[阿拉尔市,沙皇藏身地]
因为图罗索夫斯基一举歼灭了整个东部复国军的主力军,革命军上下都为之士气大振,整个军队中都洋溢着欢乐的氛围。
他们拿出伏特加,觥筹交错,开怀畅饮,然后……全然没有预料到危险的逼近。
在之前,索留金一直对施罗兰地区的彼得罗拉独立军有所忌惮,但这种忌惮并非是出于对彼得罗拉本人的独立军的忌惮,那些虾兵蟹将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
索留金主要害怕的还是彼得罗拉的号召力,他能掀起轩然大波,让那些匪徒也不得不假借他的旗号。
如果擅自攻入施罗兰境内,杀掉彼得罗拉,那么复国军就很可能陷入治安战的泥潭。
更何况,彼得罗拉甚至与芬威的亚尔苏海姆签订了协议,打算将西施罗兰的地区割让给芬威以换取军队的支持。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事情只会变得更糟。解决彼得罗拉后,芬威的军队就很可能下场,南部的复国军可没那么多精力进行双线作战。
在彼得罗拉死后,索留金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进军施罗兰的土地,在这片广袤而肥沃的平原上劫掠并收编军队。他的队伍开始壮大,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原本,他可以多等待一会儿,待到完全准备充分的时候,再发动进攻,但他不想错过这个大好时机。
于是,索留金率领的南部复国军就这样出其不意地发动了大举进攻,攻城掠地,一日之内甚至将战线推进了上百公里。
转眼间,他们已兵临城下,来到革命军所控制的,监禁沙皇的城市——阿拉尔市。
地方的革命军政府察觉到情况不对,立刻决定做些什么。
“尼古拉斯。”革命军的驻军军官走进软禁皇室成员的宅邸,“最近国外传出了一些谣言,说你们已被我们秘密处决,但这并不真实,为了证明你们仍旧存活,我们需要带着你与你的家人拍一张合影。请各位到地下室来。”
尼古拉斯二世别无他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士兵的押送下走进地下室。
一个押送的士兵悄声询问长官:“托斯基大人不是说要公审之后再处决吗,我们真的要现在就……”
“来不及了。”军官皱着眉头说,“敌人快要打过来了,我们不能再拖下去,决不能让复国军抓到活着的皇室成员!”
“请尼古拉斯和他的妻子坐在前面的椅子上,其他子女站在后排,尽量站得靠向中心一点。”站在前面,军衔最高的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说,“现在,根据阿拉尔地区革命委员会的命令,你们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尼古拉斯二世错愕地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们能再说一遍……”
话未说完,士兵们就举起枪支,向他们开火,直到罗斯诺夫的皇室末裔尽数倒在血泊之中,没了动静。
“好了,下面就该清理现场……”军官收起手枪,想要走到前面检查,却忽然听到上方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破声,“怎么回事?”
“是敌袭!”一个哨兵跑了进来,“快迎敌!”
士兵们急忙跑到地上,与以意想不到的速度突然袭来的复国军进行火拼。
几分钟过后,枪声渐停。
几分钟过后,军靴踏地的声音响起,索留金与一众复国军军官走了进来。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随行的亚罗提恩说。
“我们来晚了?”弗兰达尔说,“皇室成员都已被处决了吗?”
“不。”索留金上前一步,走进血腥的地下室,仔细检查那些跌倒在地上的罗斯诺夫皇室成员。
“救……救我们……”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是尼古拉斯二世的声音。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帝,如今却在这般狼狈的地方摇尾乞怜。
他的身上戴着大量的勋章与装饰,替他挡下了致命的子弹——明明带领着国家败亡,却还收获了无数忠诚军人梦寐以求的勋章,真是讽刺。
“你们,先出去一下。”索留金将亚罗提恩与其他复国军的军官赶了出去,关上地下室的门扉。
“太好了,是你……索留金。”尼古拉斯二世勉强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索留金,“你会……救我们的,对吧?”
索留金仔细检查,发现这些皇室成员都有微弱的气息,他们身上都带着大量的钻石珠宝,此刻变成了价值连城的防弹衣,某种意义上,他们就像穿着minecraft的钻石铠一样。
“陛下……”索留金俯下身来,“在我出生的时候,我的父亲看到我因异能变色的眼睛,而怀疑我是母亲与他人私通而诞生的孽种,将我逐出缟玛瑙家族,扔入河中。”
“他扔了我十次,而还是婴儿的我九次都牢牢抓住了岸边的芦苇不放。在第十次,他把坚冰凿开,将我投入冰湖。”索留金对尼古拉斯二世说,“但我依旧没有死去,而是随着冰冷刺骨的河流漂流到了皇宫之中,被佣人发现,收养,在永冬宫中长大。”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将你视作父亲与兄长般的人物,敬佩你,崇拜你……”他的语气逐渐冰冷,“但你毁了罗斯诺夫。”
“为什么……要……这么说?”尼古拉斯二世对此困惑不解,“你不是……我最忠实的仆人吗……索留金?”
“我一直认为,只有一个强大、严厉的,父亲式的人物,才能带领罗斯诺夫,带领我悲惨的祖国走向繁荣昌盛。而我的使命,就是辅佐他。”索留金长叹道,“我一开始以为你就是那种人物,但你不是。”
他掏出手枪,为之上膛。
“然后我又转向科涅洛夫,但他也不是。阿列克谢上将?他更不是。你们全都是……失败者。”
“你要……杀了我吗?”尼古拉斯二世震惊地说,“你要背叛、杀害你的君主吗……索留金?”
“后来我想明白了。为什么我不能是?”
“为什么我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没错,就是这样。”索留金变得热泪盈眶起来,“我已经对你们失望太多次了,我不会再把我的祖国母亲的命运交由你们这帮怯懦无能,只会带来失败之人的手上——我会亲自成为罗斯诺夫人的‘父亲’,带领我们的国家再次伟大!”
外边的人并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但只听见沉闷的枪响从下方传来,一下、两下、三下……正好是被软禁的皇室成员的人数。
良久,浸染着鲜血的索留金从地下室中走出:
“抱歉,他们被革命军的刽子手们重伤,已经无药可救了,所以我只能这样帮他们解脱。”
“……”亚罗提恩沉默了,不过他似乎看出了什么。
“下一步该怎么做?”弗兰达尔问。
“为我们的皇帝复仇吧。”索留金宣告道,“派出所有军队,一刻不停地进攻——在新年之前拿下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