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更静了,偶尔有晚归的车辆驶过,车灯在墙壁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影。
又一次点开周明的联系方式,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却迟迟没敢按下。
他怕再次听到冰冷的忙音,更怕接通后传来的不是周明的声音。
给周明发了条消息:“我回清澜了,看到消息给我回个电话,放心。”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他却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才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与张昊的聊天界面,他原本想发一句“明天我陪你去别的医院看看”,手指悬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按下去。
他怕,怕真的查出什么不好的结果,怕自己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可他更怕,怕再拖下去,张昊会变成下一个周明,甚至下一个苏晓晓。
他躺到床上,却毫无睡意,薰衣草香在鼻尖萦绕,本该让人放松的味道,此刻却让他格外烦躁。
他翻了个身,看向窗外的夜空,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就像他此刻的心情,被无数个疑问和担忧裹着,看不到一点方向。
他在心里默默念着:周明,你到底在哪?张昊,你可千万别出事。这念头像一根细线,牵着他的神经,在寂静的夜里,绷得越来越紧。
夜色渐深,房间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些未解的疑问在脑海里反复盘旋,让他毫无睡意,只能望着窗外的夜色。
窗帘缝隙漏进的第一缕天光,落在林默摊开的手背上,一夜辗转,身下的床单被揉得发皱,眼睛干涩得发疼,却没有半分睡意。
宾馆的空调还在低低嗡鸣,裸露的胳膊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索性坐起身,起身时头还有些发懵,像裹了层湿棉花,脚刚碰到地板就打了个寒颤,宾馆的空调开得太足,地板竟带着凉意。
脚步虚浮地挪到洗手间,拧开冷水龙头的瞬间,“哗哗”的水流声刺破了清晨的寂静。
水龙头被拧到最大,凉水“哗哗”地砸在洗手池里。他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脸颊往下淌,顺着毛孔往皮肤里钻,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太阳穴突突的胀痛却渐渐散了,镜子里的人眼下虽还泛着青黑,眼神却清明了不少。头发也乱糟糟地支棱着,像极了大学时赶论文的模样。
没去碰宾馆餐厅里温吞的白粥和软塌的包子,林默揣着手机就出了门。他在清澜待了好几年年,海岩大学周边的街巷早刻进了骨子里。
哪家的早餐摊最香,哪条巷子里藏着旧书店,闭着眼都能找着。
刚拐过街角,就闻到了熟悉的豆香,老陈豆腐脑的铁皮推车已经支在老地方,不锈钢桶里的豆腐脑冒着白汽,辣椒油的辛香混着酱油的咸鲜,勾得人胃里发空。
“一碗咸的,多搁点虾皮和香菜。”林默找了个小马扎坐下,看着老陈掀开桶盖,用长柄勺舀起一勺嫩白的豆腐脑,稳稳落在粗瓷碗里,再依次浇上酱油、醋,撒上虾皮、榨菜,最后淋一勺红亮的辣椒油,动作娴熟得像在表演。
瓷碗放在木桌上时,发出轻脆的碰撞声,他用勺子轻轻搅了搅,豆腐脑颤巍巍的,裹着调料送进嘴里,滑嫩的口感混着咸香,瞬间驱散了一夜的疲惫。
吃到一半时,天已经彻底亮了。巷口渐渐热闹起来,穿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跑过,手里攥着刚买的油条,油星子蹭在书包带上也不在意。
骑着电动车的上班族停在摊前,嗓门洪亮地喊着“打包两份豆浆,要甜的”。
卖菜的老奶奶蹲在路边,把沾着露水的青菜摆得整整齐齐,手里的蒲扇慢悠悠地摇着,扇走晨露,也扇走闷热。
林默看着眼前匆匆忙忙的人影,忽然觉得他比张昊幸运太多了。至少他不用在毕业季的洪流里挣扎,不用对着招聘软件上“本科以上、两年相关经验”的要求唉声叹气。
更不用为了一份实习机会四处求人。穹顶集团的录用通知来得像场意外,若不是郭教授的极力推荐,他现在恐怕也和张昊一样,被毕业论文和找工作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吃完豆腐脑时间还早,林默没急着回宾馆。他沿着海岩大学的围墙慢慢走。校门口的公告栏换了新内容,贴着研究生复试的成绩公示。
几个学生围着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有人兴奋地拍着同伴的肩膀,也有人垂着头小声叹气,那模样和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
他绕到学校旁边的旧书店,玻璃门上还贴着泛黄的海报,推开门时,风铃“叮铃”响了一声。
老板正坐在柜台后整理书籍,抬头看见他,笑着打招呼:“好久没来了,还是找生物学方面的书?”
林默点点头,在书架间慢慢逛,指尖划过一本本旧书,纸张的油墨香混着潮湿的霉味,是熟悉的味道。
看手机时,已经快八点了。太阳升得老高,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晒得后背微微发烫。
林默慢慢走回宾馆,背上装满荣城特产的背包。背上的背包被荣城特产填得满满当当,帆布带微微勒着肩头。
他走进海岩大学校门,目光先被图书馆前的喷泉牵住。水流从石台上跃起,又簌簌落下,水珠撞进池面时,溅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阳光刚好洒在水珠上,折射出几缕淡淡的彩虹光斑,轻轻晃在池边的石阶上。
路边的香樟树比印象里更高了些,浓密的枝叶织成一片绿影。阳光透过叶缝漏下来,落在铺着浅草的地面上,像谁随手撒了一把碎金,走两步,就能踩着一片晃悠悠的光点。
他想起以前和同学在这条路上散步,聊未来的打算,聊毕业后的去向,那时总觉得日子还长,可转眼,自己已经成了回校的“外人”。
他知道,这次离开后,再回庆南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想把这熟悉的校园,再好好记一遍。
林默慢慢走着,看着熟悉的场景,心里软乎乎的,这地方他待了七年多,如今再来,竟像是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