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艘黑色飞舟撕开云层，像片腐烂的叶子悬在都城上空。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直到整个天空都被密密麻麻的飞舟遮住，投下的阴影把晨光都吞了。铁牛扛着破灵锤走上城墙，朝地上啐了一口：“娘的，还真准时。”
那天天刚蒙蒙亮，都城西市卖炊饼的老赵头刚生起火，就感觉天暗了下来。他抬头一看，手里的火钳子哐当掉地上。
“老天爷……”他张着嘴，看着天上那些黑压压的东西，“这……这是把天都遮住了啊！”
呜——
低沉的号角声从凡王宫顶端传来，一声接一声，传遍全城。这是最高警戒的信号。
“上城墙！快！”铁牛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街巷里滚过。
早就待命的联盟成员从各个营房、民宅里冲出来，像无数条溪流汇向城墙。淬灵弩手跑上箭楼，两人一组架起弩机；近战队员检查着身上的铠甲和手里的破灵锤；水鲧的人腰间挂着水囊，石根的人脚踩大地感受着震动，厉锋的人默默擦拭着黑沉的刀锋。
陈砚站在最高的那座箭楼上，看着天空。柳清鸢站在他身边，阿木抱着几卷新画的阵图跟在后面。
“来了。”陈砚说。
天空中的黑色飞舟开始下降，离得近了，能看清那些飞舟样式古怪，像一只只巨大的黑色甲虫，表面布满狰狞的尖刺。最大的那艘飞舟悬在正中央，舱门打开，一团浓郁的黑雾涌出，凝聚成主脑分身的模样。他依旧没有固定形态，只有那双猩红的眼睛在黑雾中格外清晰。
“凡界蝼蚁，”主脑分身的声音不高，却像直接在每个人脑子里响起，带着刺骨的寒意，“三个月期限已到。交出通道石，可留全尸。”
他身后，飞舟舱门接连打开。密密麻麻的仙兵傀儡像黑色的潮水般涌出，落在都城外的空地上，整齐列阵，长枪如林，无声无息，只有头部水晶闪着幽光。数量之多，一眼望不到边。
紧接着，十道强大的气息从不同的飞舟中升起。十名身披不同颜色铠甲、手持各异兵器的仙将悬浮在半空。他们有的身形魁梧如铁塔，有的瘦削如竹竿，有的笼罩在火焰中，有的周身缠绕着冰晶。相同的是，他们散发出的威压都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在每个人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十个元婴巅峰！
城墙上一片死寂。有人握弩的手在抖，有人咽口水的声音格外响。
“怕个球！”铁牛吼了一嗓子，抡起破灵锤砸在墙垛上，火星四溅，“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水鲧深吸一口气，解开腰间一个皮囊，里面不是水，而是一团压缩到极致的蓝色水精。“俺泽国的仇，今天该报了。”
石根光脚踩在城砖上，脚趾抠进砖缝，一股厚重沉稳的气息以他为中心散开。“厚土界的根，不能断在俺这儿。”
厉锋没说话，只是反手抽出了背上的黑刀，刀尖斜指地面。
陈砚收回目光，看向广场中央那块乳白色的新阵眼石。他举起右手，凡力在掌心凝聚。
“十方凡灵阵——起！”
嗡！
乳白色的光柱从阵眼石冲天而起，瞬间扩散，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整个都城笼罩在内。光罩表面，无数古老符文流转，散发出苍茫厚重的气息。
与此同时，远在泽国、厚土界、金石界等盟友凡界的节点同时亮起，十界凡力通过通道石搭建的桥梁，跨越虚空，源源不断地汇入都城大阵。
广场上空，乳白色的光芒剧烈翻涌，一道道更加凝实、几乎与真人无异的透明人影缓缓浮现。整整二十道！他们身披古老的凡界铠甲，手持凡力凝聚的武器，眼神锐利如鹰，气息磅礴如海，远比上次召唤时更加强大。
英灵之首手持一杆古朴长枪，枪尖遥指主脑分身：“犯吾凡界者，诛！”
主脑分身猩红的眼睛眯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大阵的威力，但随即化作冷笑：“垂死挣扎。杀！”
他一声令下，地面上的二十万仙兵傀儡同时迈步，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沉默地冲向都城。脚步落地的声音汇成沉闷的雷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天空中的十名仙将也动了。其中三名直接扑向英灵——一名浑身燃烧火焰的仙将找上了英灵之首，一名操控着冰风暴的仙将冲向另一名持斧英灵，还有一名身形如鬼魅的仙将缠住了一名持弓英灵。
另外七名仙将，则带着凌厉的杀意，直奔城墙上的陈砚等人而来！他们显然知道，破坏大阵核心，或者斩杀联盟首领，比对付那些英灵更有效。
“弩箭！放！”柳清鸢清喝一声。
城墙上的淬灵弩手扣动扳机，无数淬灵弩箭如同飞蝗般射向靠近的仙兵傀儡。噗噗噗！箭矢精准地命中头部水晶，黑雾不断爆开，仙兵成片倒下。但后面的傀儡立刻补上，无穷无尽。
“地火阵，起！”阿木指挥着异界凡界的修士，激活了预先布置在城下的阵法。轰！烈焰从地底喷涌而出，吞噬着范围内的仙兵，空气中弥漫开焦糊味。
“开城门！跟老子冲！”铁牛眼看仙兵快要冲到城下，大吼一声，带着近战队员打开城门，如同猛虎下山般冲杀出去。破灵锤挥舞，砸在仙兵头部，水晶碎裂声不绝于耳。
水鲧和石根的人也加入了战团。水鲧操控着水流，时而化成水龙冲击仙兵阵型，时而凝成冰墙阻挡攻势。石根则不断改变着城门前的地形，时而隆起土墙，时而陷下深坑，打乱仙兵的推进节奏。
厉锋和他的人没有离开城墙，他们的目标是那些试图攀爬上来的仙兵。黑刀闪过，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斩断仙兵的手臂、头颅，或者直接劈开头部水晶。
但仙兵实在太多了。摧毁一个，立刻有两个补上。联盟成员开始出现伤亡，有人被仙兵的长枪刺穿，有人被黑雾侵蚀，惨叫声开始响起。
而更大的威胁，来自天空。
那七名扑向城墙的仙将，已经突破了英灵们匆忙布下的几道拦截。
一名手持巨斧的仙将，身高近三丈，如同金色巨神，一斧劈向陈砚所在的箭楼。斧风未至，凌厉的杀气已经让箭楼剧烈摇晃。
一名笼罩在绿色毒雾中的仙将，挥手间洒出漫天碧绿磷火，沾之即燃，凡力屏障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一名身法快如闪电的仙将，化作一道流光，直接绕开正面，匕首直刺陈砚后心！
柳清鸢脸色一变，灵根之力全力爆发，城墙下的树木疯狂生长，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向那名刺客仙将。阿木也赶紧激活箭楼周围的防御符文，金光闪烁，勉强挡住巨斧仙将的劈砍和毒火仙将的磷火。
陈砚站在箭楼中央，面对着七名元婴巅峰仙将的围攻，面色沉静。他深吸一口气，凡圣境后期的力量在体内奔腾。
“你们的对手，是我。”
他一步踏出，主动迎向那名巨斧仙将。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凝聚了十界凡力的一拳，直接砸向劈落的巨斧。
轰！！！
拳斧相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气浪以碰撞点为中心炸开，将周围几十丈内的仙兵和联盟成员都掀飞出去。巨斧仙将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竟然后退了半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陈砚：“凡力……怎么可能……”
陈砚也被反震之力推得后退，手臂发麻，但他眼神更亮。凡圣境后期，配合十方凡灵阵汇聚的十界凡力，足以硬撼元婴巅峰！
他身形不停，如同鬼魅般躲开毒火和刺客的袭击，反手一掌拍向那名释放毒火的仙将。掌风中蕴含的纯净凡力，竟是直接将那碧绿磷火逼退、净化！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城墙上，陈砚独战三名仙将，拳风掌影与仙力碰撞，爆鸣不断；城下，铁牛等人与仙兵洪流殊死搏杀，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空中，英灵与仙将捉对厮杀，凡力与仙力对撞，光芒闪耀，如同末日降临。
主脑分身悬浮在远处，猩红的眼睛冷冷注视着战场，尤其是那个在仙将围攻中依旧悍勇的身影。
“陈砚……”黑雾翻滚，低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你倒是……一次次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