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胸腔,还夹杂着一丝被晚辈轻易拆穿、反将一军的老迈与不甘。但他终究是吴三省,是能将自己亲侄子也算计进局的狠角色。脸上肌肉几经细微的抽动,最后所有情绪都化作一声听不出喜怒的干笑,笑声在寂静的营地里显得有些突兀:“哈哈哈……好,好!小花到底是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好!挺好!”
就在这时,一直在清点人数和装备的拖把一群人,忽然传来抱怨和训斥人的声音:“还老江湖!在蛇窝……”
“老大这水到地上就没了”
“怎么会没了,这鬼地方除了蛇,连个人影都没有,还会有鬼来偷你的水。”之后传来拖把动手打人的声音。
“哎呦,老大别打了,真是没了。”
“我叫你没,叫你没……看好了,我去叫三爷看看,这一趟损失这么大,总要带些好东西回去,不然亏大了。”
吴三省如蒙大赦,几乎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呼喊的方向走去,那背影竟透出几分急于摆脱当下尴尬境地的仓促。
一直看似心不在焉、实则将两人对话一字不落听进耳中的青六六,眨了眨她那双酷似张麒麟的沉静眼眸,轻轻扯了扯身边解雨臣的衣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这老狐狸,算盘珠子崩得噼啪响,差点就砸我脸上了。可惜啊,打算盘的人忘了,算盘本身,也是别人家的东西。”
她没把话说完,眼底却掠过一丝冷冽的了然。她天性不喜欢那些繁琐复杂的管理和算计,但这绝不代表她看不懂。吴三省(又或者说解连环)想利用残存的“亲情”和责任绑架解雨臣,将九青商会也拖入他们那盘所谓九门历经三代计划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若是在以往,或许解雨臣还需要虚与委蛇,周旋一番。
但现在?青六六想起出发前夜,青明书房里那盏亮到天明的灯,想起特勤处与军方的几位高级别负责人进进出出时那激动的神色,那是渴望进步的激动。如今已悄然将整个西王母宫区域纳入监控与封锁范围的大网……更想起那对早已从长眠中苏醒、知晓了全部过往阴谋、此刻正积蓄着平静怒火、只待时机为儿子这些年承受的一切讨回公道的解雨臣亲生父母……她几乎要怜悯起吴三省(和解连环)了。
他们还在为自己那所谓庞大而悲壮的计划殚精竭虑,算计着每一分可用的情感、每一个可拉拢的盟友,却不知真正的天罗地网早已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江湖规则与地下博弈。在绝对的国家意志、现代力量与早已洞悉一切根源的复仇之心面前,他们的算计、他们的“苦心”,显得如此渺小,甚至有些荒诞可笑。
尤其是解雨臣的父母,那对历经九死一生、看似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长辈,青六六可是亲眼见过,当他们从青明口中得知儿子八岁便被推上家主之位背后的全部真相时,眼中那瞬间燃起的、足以焚尽一切的冰冷火焰,要知道解语臣的父亲再咋滴也是解家人。那火焰被他们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更加可怕、更加持久的平静。等这一切尘埃落定,无论是吴三省还是解连环,恐怕都要好好领教一下,什么叫“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只不过,这“计”,将是雷霆万钧的清算。
营地另一侧,刚刚顺着拖把那边台阶离开的吴三省,根据拖把手下倒在地上的水终于找到了西王母宫的入口。可这次没有撞上去的解语臣,张麒麟离的远远的,如今没有解连环通过自己心腹偷偷从解家弄钱,吴三省可是穷的很,吴二白在道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吴家自然也是富贵人家,但吴二白不可能为了计划把吴家的家底全部拿出来。
剧情中吴二白不可能不知道吴三省和解连环的计划,二人再是老狐狸,可面对吴二白还是不够看的。可吴家就给了吴三省一些所谓的盘口,其他什么都没有,整个计划吴家就出了吴三省和无邪两人,其他的全是解语臣那个冤大头出钱出力。
如今没有解语臣这个冤大头,吴三省可是穷的叮当响。就是这次雇佣的钱还是吴三省跑回家舔着脸跟吴老太太要的,还因此被吴二白狠狠的收拾了一顿,自然也没钱让黑瞎子下去探路,最后是潘子自告奋勇的先下了地道去探路,看看这不是有人探路吗?剧情中居然是解语臣这个解当家去探路。
青明一边跟黑瞎子低声说着一些事情,一边在心里唾弃这还真就可着一个人欺负。而在另一边看似全神贯注警戒着新发现入口方向的张麒麟,其实所有的精神,都放在青明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见她和黑瞎子低声交谈了几句,神色平静如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悬挂在腰间的那枚青铜铃铛(他记得,那是先前给自己的证据,刚刚又被她要回去的),他心头那股自从见到吴三省后便莫名萦绕的、带着焦躁的警惕感,才略微平息下去一丝。
吴三省对解雨臣说的那番关于家族、责任、时间与代价的话,他也断断续续听入耳中。那些论调,不知怎的,竟让他想起自己之前对青明说的那些关于“外族生命短暂”、“相伴徒增憾恨”的言语。此刻站在旁观的角度再听,他忽然觉得那些自己曾以为理所当然的道理,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洞与冰冷。
长久,永恒,血脉的纯粹……这些真的就是衡量一切、决定一切的标准吗?她会不会认为是个古板的只为维护家族规则,与血脉纯正的人,会不会对家族产生恶感,自己不怕青明对长家产生恶感,自己之所以守门,只不过是为了责任,可就怕家族连累了自己。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青明。她侧对着他,正微微低头,似乎在检查靴子的绑带。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她清晰的下颌线,纤长的脖颈,以及垂眸时睫毛投下的一小片阴影。她身上有种奇特的气质,沉静之下仿佛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面对危险时那种近乎本能的镇定(绝非普通女子能拥有),还有她看向自己时,那双沉静眼眸深处复杂难辨的情绪——有疏离,有警惕,偶尔却又会闪过一丝极淡的、恍如隔世般的熟稔与……心虚?
她到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真的只是叔叔与同族的侄女?那个所谓的、已经“不在了”的青六六的父亲,又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仅仅是想到这个模糊的存在,他心底就会泛起一阵陌生的、却异常尖锐的刺痛和追悔莫及?
张麒麟不自觉地握紧了黑金古刀的刀柄,冰冷坚实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仿佛能压住那丝陌生的心悸。无论她是谁,无论她过去与谁有过怎样的牵绊,无论这其中藏着多少迷雾与往事,既然命运(或者说,是他腰间那枚同样嗡鸣过的青铜铃铛)让他再次遇到了她,既然她身边那个女孩身上流淌着与自己同源的血脉,既然……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这片冰冷死寂的心湖泛起从未有过的、陌生而剧烈的涟漪——
那么,他就绝不会再让任何东西,任何人,将她从自己视线内带走。
吴三省的计划,九门的恩怨,幕后的“它”,西王母宫的秘密……这些或许都很重要。但此刻,对张麒麟而言,最迫切想要揭开的“真相”,排在第一位的,是关于她的。
西王母宫入口已经被找到,众人开始最后检查装备,调整状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兴奋与不安的凝重气氛。
张麒麟迈开步子,极其自然地走到了青明身侧。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默不作声地替她调整了一下背包一侧似乎有些松脱的扣带,动作熟练得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过千百遍。青明的身体在他手指触碰到背带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下,随即抬起眼,看向他,不会想起来了吧,呜呜x﹏x不要呀!
张麒麟没有与她对视,自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唯有那低沉的、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