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傍晚,展昭风尘仆仆地回到开封府,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眉目清秀却带着几分紧张的小道士。
张龙一见,立刻会意,小跑着穿过街道,来到红尘客栈,将我和白玉堂请了过去。
等到我们走进包大人的书房时,里面已经坐了一圈人:包大人、公孙先生、展昭,以及那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小道士。众人围桌而坐,气氛严肃中又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
包大人示意我们坐下,然后温和地对那小道士说:“小师傅,不必紧张。将你方才所言,再与大家详细说一遍即可。”
那小道士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张地揪着道袍下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贫…贫道清虚,是…是距此一百多里外,青云道观的道士。这次…是奉了掌门师尊之命,特地下山来开封府,禀报一桩…可能相关的旧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开始慢慢讲述一段尘封的往事:
“那还是…好多好多年前了。听我师父说,那时候,现在的掌门师祖玄诚真人,也就像我这么大,还是观里的一个小道童呢。”
清虚小道士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也陷入了那段久远的回忆里:“那时候,我们道观的后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来了一只穿山甲。这穿山甲也不怕人,每当观里的师长们带领大家在前殿或广场上讲道、诵经、做法事的时候,它就会悄悄地爬过来,找个不显眼的角落,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对小眼睛就那么看着,听着。”
“等到诵经讲道结束了,大家散了,它又会慢悠悠地、悄无声息地爬走,回到后山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观里的师长们觉得它颇有灵性,也不驱赶它,就由着它听。”
清虚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一听…据说就是三十多年啊!那时候的小道童玄诚师祖,如今都已经是五十多岁的掌门真人了…”
“后来,那穿山甲干脆就常住在了道观后山,不怎么离开了。不仅是诵经讲道它在,就连师兄们清晨练剑、习武,下午学习画符、研究阵法,它也会趴在附近,一动不动地看着,听着…观里的一些师兄还开玩笑,说它是我们的‘编外弟子’,戏称它一声‘小师兄’呢!”
清虚小道士说到这儿,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单纯的笑意,但很快又收敛了,语气变得低沉起来:
“就这样,又过了三十多年…它在我们道观,足足听了六十多年的经,看了六十多年的道法…直到大概…二十年前吧…”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有一天,它突然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大家一开始也没太在意,只以为是年纪大了,死在山里某个地方了。”
“直到前几天,掌门师尊收到了开封府发来的协查公文,上面提到了一个擅长土遁、精通阵法、可能与道门有渊源、修为高深的穿山甲精…” 清虚小道士的脸色微微发白,“掌门师尊看到后,独自在静室里坐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就把我叫去,让我立刻下山,务必来开封府将这段往事告知包大人。”
“师尊说…”清虚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复述着掌门的话,“‘那孽障…终究还是走上了邪路。它听了我青云观一甲子的经法道藏,却未能化解其妖性戾气,反而将正法练成了邪术,其祸必烈…此乃我青云观疏于管教之过…望包大人能尽早除此大害,免造更多杀孽…’”
书房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段奇异的往事震惊了。
一只穿山甲,在道观听经闻法长达六十余年!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它几乎系统地学习了正统玄门道法六十年!其理论根基、对阵法、符箓、甚至内丹修炼的理解,恐怕远超许多寻常修士!
然而,它非但未能修成正果,反而堕入邪道,将一身正统所学化为了害人的邪术!
这其中的变故,是因为妖性难驯?还是另有隐情?
包大人面色凝重至极,沉声问道:“清虚小师傅,贵派掌门可还提及,那穿山甲在观中最后那段时间,可有任何异常?或者,观中可曾发生过什么与之相关的特别之事?”
清虚努力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师尊好像…好像提过一句…说那穿山甲消失前大概半年左右,似乎变得有些焦躁…有一次,它甚至试图偷偷潜入藏经阁…被值守的师兄发现呵斥走了…之后没多久,它就消失了…具体的,师尊没说,贫道也不知道了…”
潜入藏经阁?
众人心中都是一动。看来,这穿山甲精的堕落,绝非简单的“妖性难驯”,很可能是在寻求某种特定的、未被允许接触的禁忌道法或东西!
它的邪法来源,它与蜘蛛精的勾结,它此刻的隐匿…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查!必须彻查到底!不仅要找到这只穿山甲精,更要弄清楚,它到底从青云观学到了什么,又还想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