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红尘客栈,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就看到马汉那小子正趴在柜台前,跟账房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哟?马护卫?今儿怎么得空跑我这儿来了?开封府不忙了?”我一边解下带着雪花的斗篷,一边好奇地问。
马汉见我回来,立刻站直了身子,嘿嘿一笑,挠头道:“殿下您回来了?刚巡完街,没啥事儿。刚才和王朝那小子唠嗑,不知怎么就说起来您这儿卖的麻辣鸡脖了,给我俩馋虫都勾上来了!这不,我脚底板抹油,就溜达过来称上二斤解解馋,顺便再打一瓶桃花酿,回去晚上跟弟兄们整两口,暖和暖和!”
我笑了笑,这俩吃货!转头对后厨方向喊道:“小石头!”
大师傅石头闻声探出头:“哎!殿下,啥吩咐?”
“用最大的那口铝锅,煮上一大锅馄饨面!骨头汤底给熬浓点儿,多放点紫菜虾皮,再打上二三十个鸡蛋卧进去!”我吩咐道,然后又指了指外面一个机灵的小伙计,“让小李子跑一趟,送到一号收容所去,给那里的孩子们分分,都吃点热乎的。”
“好嘞!殿下!”小石头应声就要回去忙活。
“等等!”我又叫住他,“再单独做一份担担面,多放辣子,多打几个鸡蛋,分量做得足足的!单独装好,让小李子指明送给四号屋里那个叫丫头的小女孩,就说给生病哥哥吃的,吃了发发汗。”
小石头一一记下,赶紧回后厨安排去了。
马汉在一旁听着,看我脸色不像平时那么轻松,还特意给收容所送吃的,便凑过来小声问:“殿下,您……脸色不太好啊?刚才出去碰上啥事儿了?”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那股闷气还没完全散掉,便把刚才在收容所的所见所闻,包括铁头生病、大孩子欺凌、管事渎职甚至可能牵扯人命的事情,简单跟马汉说了一遍。
“……我是真没想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居然能胆大到这个程度!居然能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看得如此轻贱!”我说到最后,语气依然带着愤懑。
马汉听完,眉头也拧成了疙瘩,黝黑的脸上露出怒容:“这帮杀才!真是无法无天了!连孩子的救命被子都抢,还勾结管事?简直该抓起来打板子!”
他骂了几句,又看了看我愁眉不展的样子,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道:“殿下,您是为找新管事发愁吧?我倒有个主意,您看行不行?”
“哦?什么主意?说说看。”我正为此事烦恼。
马汉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您看啊,您要是再找个普通老百姓去管,难保他没有自己的私心杂念。您也知道,现在皇家工厂的工人待遇好,挺吃香的,难免有些人对那些快够年龄进工厂的孩子存着巴结讨好的心思,到时候又容易出岔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如……我在开封府的弟兄里面,给您挑两个人!他们白天在开封府当值,下班之后,轮流去收容所那边坐镇一两个时辰就行。也不用干嘛,就是露个面,让孩子们知道有公门里的人给他们撑腰!那些小乞丐要真有什么委屈事儿,也知道上哪儿找人告状。有这么个‘公家身份’镇着,一般宵小也不敢再起什么歪心思!您说呢?”
我听着,眼前顿时一亮!这主意妙啊!开封府的衙役,本身就是正义和律法的象征,对孩子们有天然的威慑力和信任感。而且他们吃皇粮,有纪律约束,相对更公正。
“这主意好!”我赞许地点头,“有合适的人选吗?”
马汉见我同意,脸上笑开了花:“有啊!您忘了?过年的时候,跟我们一起在您庄子上过年那俩兄弟——老王大哥和小杨!他们家都不是汴京本地的,一个老家陇西的,一个山东的,离家都远着呢,一年也回不去一趟。一个人在外,没啥亲戚牵扯,就避免了很多私心杂念。”
他如数家珍地分析起来:“老王大哥您见过,为人老成持重,心思缜密,看问题透;小杨那小子,年轻,有点愣,但是个热血肠子,不怕事儿,眼里揉不得沙子!我觉得这两人搭伙,一个稳一个冲,绝配!指定能给您把这差事干得漂漂亮亮!”
马汉说着,语气里还带上了几分同情:“主要吧……殿下,我也觉得这哥俩不容易。背井离乡的在这当差,养家糊口压力大。老王大哥家里四个孩子嗷嗷待哺,小杨家更是三个娃,大的才三岁,底下还是一对双胞胎,刚满一岁没多久,媳妇一个人在家带娃,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要是能再加上您这份工钱,他们日子也能松快宽裕点不是?”
没想到马汉这小子看着大大咧咧,心思还挺细腻,还能为弟兄们考虑到这一层。我心中不由一暖。
“行!就按你说的办!”我拍板决定,“你回去就和他们说。以前那钱氏夫妇一共是八百文,每人每月合四百文。如果换成他俩,给他们涨到每人每月五百文!你看怎么样?只要他们能尽职尽责,干得好,每年我再给他们涨一百文的工钱!”
马汉一听,眼睛瞪得溜圆,夸张地叫了起来:“哎哟我的殿下!五百文!还每年涨一百?!让您说的我都想干了!好家伙,干满了五年,一个月就有一两银子的外快了!我辛辛苦苦当护卫,一个月俸禄也才一两银子呢!哎呀,真是有点羡慕嫉妒恨啊!”
我被他的搞怪样子逗笑了,没好气地笑骂道:“行了行了,别贫了!快去吧!这事儿抓紧办!”
“成!那殿下您忙着!我这就回去找人!”马汉笑嘻嘻地应着,拿起柜台上已经打包好的麻辣鸡脖和桃花酿。
我想了想,又冲后厨喊了一句:“小石头,再给马护卫包一只烧鸡,算我账上!”
“好嘞!”后厨传来回应。
马汉一听,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连连道谢:“谢谢殿下!殿下您真是活菩萨!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拎着烧鸡、鸡脖和酒,屁颠屁颠地就跑出了客栈,看样子是急着回去跟弟兄们分享这个好消息和美食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幕中,我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希望新的开始,能让那些孩子们真正感受到温暖和安全。这汴京城的冬天,应该少一些刺骨的寒冷,多一些人与人之间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