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卫若眉更是坐立不安,这徐公子金银不收,美色不近,谢他?卫若眉真想不出怎么感谢才行。
卫若眉望向徐公子:“徐,徐公子,你待要怎么个谢法?”
“你可还要与我绝交?”徐公子微微挑了挑眉。
“徐公子误会了,卫若眉并没有说与公子绝交,只是……男女有别,过多的私下相处,被他人知道了,于你我二人的名声皆有损害。”
黄县令微笑着望向两人,“卫姑娘是大名鼎鼎的卫氏家族后人,注重闺阁礼仪,是为淑女典范,本官欣赏之极,只不过此事已呈报公堂,是为公事,你二人相处便不算私交了。”
卫若眉脸上微微一红,“那还请公子出手帮助民女早些了结这桩公案,民女定当答谢徐公子。”
“那好,我倒不要你谢什么,将来也许在下也有请卫姑娘相助的时候,不知卫姑娘可愿意出手?”
“徐公子但有请求,只要若眉能做到的,定尽力而为。”卫若眉忐忑不安地回道。
说完却腹诽:这人能有什么事会需要自己帮助?
一切安排妥当,卫若眉回到乐善堂,赵三娘子见卫若眉心事重重,不由关切地问道:“卫姑娘,刚才是衙署官差找你去了?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姑娘尽管说出来。”
卫若眉挤了个笑脸:“让三娘子担心了,只是这事必须我自己亲自去解决。”
赵三娘子见卫若眉不肯相告,只得安慰了一番,忙别的去了。
卫若眉突然发现这些日子来乐善堂积福,倒有些好处,就是自己的行动变得自由了,家中人只知道自己去了乐善堂,中途离开也无人知晓,如此,明日早些与徐公子林捕头出发,又早些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就帮官差们把歹人认了,后面的事就不用自己再操心了,如此岂不是很圆满。
按照徐公子的安排,卫若眉先去徐府,同乔装的林捕头坐徐府的马车前去西郊的吴家庄,吴家庄在远郊,出了城门要过一条黄牛河,过了河再往西三十里地才能到达,马车只能停在河边上,过了河三人再在河对岸另雇一辆马车才行,一切顺利的话,刚好赶上城门关闭之前回来。
天光放亮,虽未出太阳,但也没有下雨,对于春日而言,算是个还不错的天气。
卫若眉来到徐府门口,在徐府下人引领下去见徐公子。
卫若眉第一次进得徐府,只见偌大的院落中,种着龟背竹,海棠树,杏树,罗汉松等各种树木,间或假山掩映,水榭亭台相间其中,好一处江南园林景象,云家财力颇雄,自家营生又是木艺制品,是以云府在禹州府是出了名的气派,而眼前这处的院落与云府相比,竟丝毫不差,可见实力亦不容小觑。
远远地见到徐公子着一身玄色便装站在一处庭阁之内,卫若眉心情有些紧张地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望过来,带着惯有的疏离,一样的难以琢磨。
“徐公子。”卫若眉屈膝行礼,声音有些紧绷。
“卫姑娘。”他微微颔首,“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可用过早膳?”
今晨出发的匆忙,卫若眉确实并未用过早膳。
徐公子指了指旁边桌上的一个乌木小食盒:“给你备的。带在马车上吃吧。”
卫若眉倏地心念跳动:这徐公子如此细心,竟然还为自己备了些吃食。
卫若眉不由得望向对方,自己与他不过萍水相逢,为何这般关心自己?难道他是自己已故父亲的故交,受父亲之托来照顾自己的?
望着这个行为举止总是透着古怪的男子,卫若眉问道:“徐公子,你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是啊。”徐公子点点头。
卫若眉有些紧张,难道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毕竟自己的父亲卫元谨是大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兵械圣手,卫元谨十六岁改造朱雀弩,连排三发,射程比普通弓弩远了一半,用他改造的朱雀弩,当年的皇帝大败前来进犯的东梁,卫元谨也一战成名。
所以,后来卫元谨被皇帝派到几个重要的战略重镇帮助那些驻守将军修建城防,许多鼎鼎大名的将军都对卫元谨尊敬有加。
这徐公子是哪位将军的后人?
卫若眉急切地等着徐公子自报家门。
“姑娘记性这么差?那日在徐府侧巷里,你敲我家侧门,我们不是见过了吗?”
……
卫若眉无语地看着他,却见徐公子深沉地眸光中泛起一丝作弄人得逞的笑意。
卫若眉咬了咬嘴唇:“徐公子,我说的是在这之前。”
“哦,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太记得了,要不在下今晚回来,好好地想一想,想起来了再告诉姑娘。”
见徐公子答得如此敷衍,卫若眉只得叹了口气:“徐公子,那还是算了吧。”
“不瞒姑娘,在下并不姓徐,我家祖母才姓徐,这徐府,也并不是我家。”徐公子目光灼灼地说道。
看来,云熙猜对了,那日云熙便说,这徐公子应该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为什么隐瞒却并不知道。
“那公子为何隐瞒自己的姓名身份?让若眉好生困惑。”
“我的字灼明,姓名的话,姑娘很快就知道了。”
“哦?灼明”卫若眉有些扭捏地叫了一句。
“对,这名字,只在族谱里写着,长这么大,竟没人叫过,以后姑娘这么称呼我。只因我有些厉害仇家,才不得已隐瞒身份,还请姑娘原谅。”徐公子眨巴着眼睛,看着卫若眉。
“这……不太合适吧。”卫若眉迟疑,自己这么称呼对方,有些亲昵。
“若你还称呼在下徐公子,那在下就不去了,你去找那个‘徐公子’便好。”徐公子冷下脸来说道。
徐公子是懂得怎么让卫若眉妥协的。
很快风影显身,躬身行礼:“公子,全都准备好了,林捕头在外面候着,你们三人可以出发了。”
“好,就来。”徐公子说完,又扫了一眼卫若眉,越过她朝前大步走去。
卫若眉只得惴惴不安地跟上他的步伐。
乘上马车,林捕头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徐公子闲聊着。
林捕头道:“伤者家中有老母幼子,那日老母亲来状告卫姑娘,白发苍苍,步履蹒跚,倒也是可怜人。”
“养子不教,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有何可同情的,若定了那几人的罪,连这母亲也要惩罚才是。”徐公子冷冷说道。
林捕头虽是官差,却莫名的感觉到徐公子身上的凛冽之气,不由得对这徐公子有几分敬畏之情,见徐公子这般说法,并不敢再争辩。
马车辘辘而行,越走越偏。繁华的禹州城被远远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荒凉的郊野和稀疏的农家。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却驱不散卫若眉心头的沉重与恐惧。
最终,马车停在一处渡口。浑浊的河水湍急,对岸是更显荒僻的山野。刀疤汉的家,竟在河对岸的深山村落吴家庄里。
一艘简陋的乌篷小船将他们渡了过去。踏上对岸的土地,卫若眉只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软无力。徐公子走在她身侧,步履沉稳,给了卫若眉一些倚靠感。
林捕头为了不打眼,穿着一件素色普通男子袍服,紧随二人。
那所谓的“家”,不过是山坳里几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三人进到院中,一个头发花白、满脸沟壑的老妪,和一个约莫七八岁、面黄肌瘦、眼神怯生生的男孩
见到卫若眉和衣着光鲜的徐公子,林捕头三人进来,老妪浑浊的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扑上来就要撕打,被徐公子不动声色地隔开。
“就是她!就是这个小贱人伤了我儿!险些便要了我儿的命。”老妪哭嚎着,声音嘶哑凄厉。
那孩子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进到内室,一股刺鼻的药味直扑而来,那汉子躺在简陋的床上,胸前裹着纱布,旁边的矮几上放着药碗。
卫若眉浑身僵硬,脸色惨白如纸,差点没吐出来。
见她似乎要晕倒,徐公子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胳膊。卫若眉触电似地缩了回去。
老妪冲卫若眉厉声喊着,“都是你这个坏女子,我儿不过向你问路,你便提刀刺他,你一个姑娘,怎么会随身携带利器,又怎敢持刀伤人,你定不是个好人家的女子。”
老妪觉得不解气,骂骂咧咧道:“你现在也不用假惺惺来求我撤去诉状,若要我撤去诉状,需得赔我家银子,我儿差点丧命,又花了这么多钱疗伤,你要赔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卫若眉倒抽一口冷气。这简直是天文数字!寻常农户一辈子也未必攒得下这么多银子。何况自己根本没带钱。
卫若眉想要辩解,但心中想着黄大人的话,今日不过是哄着对方叫那几个汉子出来,不能坏了黄大人的计划,只得强忍着说道:“这位老婆婆,那日的情形,谁也说不清,谁也不能听一面之词,若要小女子赔偿,你需得将那日的当事人全部叫齐了,大家当面对质,将事情说清楚才行。”
“对质清楚了,你就赔钱?”老妪听到赔钱二字,不由眸中放光。
卫若眉下意识地看向徐公子。徐公子面色沉静,上前一步,挡在卫若眉身前。
为了拿到钱,老妪马上出发去找那几人,因为那天五人一起离开村子进禹州城,她是知道的,她非常知道还有哪几个人,那几个人不过是自己的一些亲戚,内侄,邻居。
不多时四人被聚集起来,见到卫若眉,也不觉得意外,因为知道吴有贵的母亲报官了,心想这卫若眉不过是个小姑娘,被吴有贵母亲报官给吓着了吧。
几人聚齐了,徐公子才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压迫感:“吴有贵,你听着,你们几人只要你说出幕后何人指使,五百两给你便是。怎么分,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卫若眉怎么也没想到徐公子对于抓不抓这五个庄稼汉子并不感兴趣,只感兴趣他们到底是自身所为,还是被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