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振楠犹豫,孟玄羽便知自己的话已经奏效。
他唇边微勾,接着说道:“那云菲虽然年龄小,却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做你的妻子,再名正言顺不过,你若是觉得没有精力陪伴她,我倒是有个主意。”
众人皆认真地看着他,想听他说说有什么好的办法。
“我家王妃的表兄云熙,与你一样,是土生土长的禹州人,去年,在玄羽的推荐下,去了盛州帮助皇帝成立新兵械局,眼下正在兵械局任职,因初入仕途,前路未卜,是以他新婚不过两月,便离开娇妻,独自赴京。”
孟玄羽侃侃而谈:“苏御史不妨效仿云熙,向皇帝请假一段时间,与云二小姐把婚成了,等二小姐有了身孕,你便可以回朝中继续当差,如此,云二小姐交由你的父母照看,你在皇帝跟前当差,亦可心无旁骛,岂不是两全其美?等过些年,云菲年岁大些,又当了娘亲,定然不再似这少女般幼稚了。”
不等旁人说什么,沈文钦做为媒人,第一个激动地站起来:“此法甚好,振楠兄眼下在京中,连落脚之处都还没有,所居之处,还是租来的,等过些年你在朝中彻底站稳脚跟,到时再把母子接过去,一切便圆满了。”
在场众人听了,觉得这确实是个非常妥当的办法。
唯有沈文峻,不知为何,却突然坐直了身子,浑身绷得紧紧地。
他的眼前忽然闪过那张清丽出尘的小脸,她捧着快死的小猫向所有人求助,一次次被拒绝,直到自己实在是于心不忍,出手救了那只濒死的小猫,小猫被治完的那一瞬,脸上还满是泪水的她,却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苏振楠紧张地说道:“我……我还是想问过林娘子的意思,只要是她愿意,我苏振楠哪怕背负世间所有的骂名,也……愿意。”
孟玄羽双臂抱在胸前:“既然苏御史对林娘子情有独钟,那便问过林娘子的意思吧,若她拒绝于你,你再娶云二小姐不迟。”
苏振楠激动地连连行礼:“谢王爷,谢王爷。”
沈文钦含笑道:“只是这样似乎有些委屈云菲妹子了。”
正在大家以为这件事算是有了个妥善的安排时,孟承佑却哼了一声,对苏振楠说道:“苏御史,你的家事倒是办妥了,现在,是不是该算算我们的账了?”
话音一落,场上气氛瞬间又变得凝重起来,外面远远的传来打梆子的声音,两声清脆的更声传来,二更了。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暖阁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沈文钦带着几人一来向孟玄羽拜年时,便介绍了苏振楠给孟玄羽与孟承佑认识。
孟承佑这才知道,向皇帝上折子弹劾自己在西境与戎夏交战之时,虽然取得了极大的胜利,把戎夏王的主力一举歼灭,还活捉了戎夏王本人与他所有的兄弟儿子,说一网打尽也不为过,只是唯独跑了他的小儿子霍飞。
于是苏振楠开始调查此事,据派去参与审讯的多名龙影卫说,戎夏的众多俘虏,都招供说霍飞,是孟承佑放跑的,他因为怕自己战胜戎夏之后,被皇帝鸟尽弓藏,特意留了下霍飞,养寇自重,在西境埋下了一个重大的隐患。
眼下因为过年,朝廷对苏振楠的弹劾暂无回音,但孟承佑与孟玄羽却因此事一直焦虑不已。
为了让自己可听到的信息变广,历代皇帝都规定,御史言官可以风闻奏事,甚至捕风捉影。
所以,被御史言官们弹劾这样的事可大可小,只要有人跟风,将这事往大里整,那就算没有这样的事,孟承佑也要卷进这样的是非中,很难独善其身。
若皇帝不把这些当回事,便是极小的事情,如今孟承佑客居禹州,皇帝却日日派人监视自己,此次弹劾,孟承佑并不敢轻视。
当他说出这件事时,苏振楠神色凝重,沉吟片刻回复道:“梁王殿下,身为御史,为皇帝监查百官,乃份内之事,前段日子,连有人找到我,告诉我戎夏俘虏都招供说梁王表面上在西境与他们为敌,实际上只要戎夏人给了银两,他便会循私放水,后来又放走了霍飞,想要养寇自重。”
苏振楠说的都是实情,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按照办事,再正常不过。
孟玄羽脸色越来越阴沉,冷冷道:“那敢问苏御史,那人是谁?你可见过他说的戎夏王俘虏的证词?又或者,你有什么更有用的证据,证明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而不是对梁王殿下的攀咬?”
苏振楠脸红一变:“不曾,王爷,我等御史,可以风闻奏事,只负责将潜在风险,有可能的事告知圣上,具体情况还要圣上定夺。”
孟玄羽对这样的处事方式极是不满,咬牙道:“风闻奏事?那就是可以听信谣言,随意定罪了?”
众人从未见过孟玄羽声音如此凌厉,不由都紧张起来。
“西境战事,玄羽也参与其中,梁王与本王齐心协力,克服重重团难,在缺粮缺军饷的情况下,一举歼灭了戎夏主力,从来只有一条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梁王本是此次胜利的大英雄,竟被小人污蔑成里通外国的谋逆之人!”孟玄羽目光灼灼,死死盯住苏振楠的眼睛:“苏御史,你此次回禹州,四处探访打听来的,可是禹州城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没有我等在战场上,奋勇制敌,何来后方安宁?”孟玄羽似乎越说越气,“你读了近二十年的圣贤书,随便听别人一些怂恿之言,也不曾看过任何证词,就敢参对大晟有功的忠义之士?就算他们给你证词,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屈打成招,胡乱攀咬?我与梁王端了他们的老巢,他们对梁王恨之入骨,你又怎么知道戎夏俘虏们用这种离间之法来往梁王身上沷脏水?”
面对孟玄羽一层层的逼问,苏振楠一步步地往后退缩,直至一屁股跌坐回了自己的大圈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