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3 章：克隆体的赎罪协议
《槐树谣》的旋律像浸了水的棉线，缠得林峰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攥紧掌心的槐树籽，嫩芽的根须已经钻进指缝，微甜的焦糖味里突然混进丝铁锈味 —— 是从机械心脏的裂纹里渗出来的银色液体，正顺着指缝滴在紧急通道的台阶上。
青铜戒指的倒计时卡在 00 小时 09 分 09 秒，全息地图上的绿色路径突然拐进右侧的维修通道。通道口的金属牌锈迹斑斑，依稀能辨认出 “议会高层专用” 的字样。高跟鞋的敲击声就在通道深处，节奏忽快忽慢，像是有人在刻意模仿记忆熔炉的齿轮转速。
“是谁？” 林峰贴着冰冷的管壁挪动，半块眼镜片在掌心发烫，镜片的凹面反射出身后的景象 —— 紧急出口的门正在融化，红色的液体顺着门缝渗进来，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溪水里漂浮着无数微型齿轮，每个齿牙上都刻着个 “15”。
《槐树谣》的调子突然变了，原本稚嫩的童声混进机械摩擦的杂音。林峰摸到维修通道的拐角时，看见道白色的身影站在应急灯的光晕里，高跟鞋的鞋跟嵌在台阶的裂缝里，鞋面上沾着新鲜的槐树叶。
那人缓缓转过身，白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的齿轮溪流，露出张与陈雪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她的左眼戴着银色的眼罩，眼罩边缘渗出淡红色的液体，与记忆熔炉渗出的红色液体如出一辙。
“陈雪？” 林峰的机械心脏猛地收缩，掌心的槐树籽突然剧烈跳动，嫩芽的顶端绽开朵极小的白花，“你的眼睛……”
“不是她。” 白袍女人开口时，声音像两截金属在摩擦，“但也不能说完全不是。” 她抬手摘下眼罩，露出底下的机械眼球，齿轮纹路与周明的完全相同，“我是用陈雪外婆的基因和议会的记忆胶，做出来的‘容器’。他们叫我 0 号。”
林峰的目光落在她胸口，那里别着枚徽章，图案是两朵交缠的双生花，花茎处刻着行小字：“1999.06.13”—— 正是孤儿院那场大火的日期。
“你也是克隆体？” 他后退半步，踩到块松动的金属板，板下露出段缠绕的银色线路，线路末端连着个微型显示屏，上面跳动着红色的数字：00 小时 08 分 23 秒。
0 号突然笑起来，机械眼球的齿轮咔嗒转动：“比克隆体高级多了。我是议会的‘记忆库’，所有被销毁的记忆都存在这里。包括你想知道的 1999 年，包括你父亲的真实身份，包括……” 她的目光落在林峰掌心的槐树籽上，“这颗种子的真正用途。”
槐树籽的白花突然凋谢，嫩芽的颜色变成深紫色。林峰感觉指缝传来刺痛，根须已经刺破皮肤，与机械心脏渗出的银色液体融合在一起，在手腕上形成个双生花形状的印记。
“它在和你建立连接。”0 号向前走了两步，白袍的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的针孔，“议会以为这是控制 15 号克隆体的开关，其实这是陈雪外婆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当双生记忆源的血液同时注入，种子就会变成‘记忆病毒’，让所有被篡改的记忆恢复原状。”
维修通道突然震动，头顶的管道落下铁锈。林峰抬头看见块松动的通风板，板缝里闪过个金属光泽 —— 是 7-0 号的机械臂，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指骨上还挂着半块烧焦的白袍碎片。
“他还活着？”
0 号的机械眼球突然红光闪烁：“议会的克隆体都装了备用核心。7-0 号刚才只是核心过载，现在应该已经重启了。” 她突然抓住林峰的手腕，将半块眼镜片按在他的双生花印记上，“快！用镜片的反光照向种子，能暂时抑制它的生长！”
镜片接触到印记的瞬间，槐树籽的根须突然停止蔓延。林峰透过镜片看向种子，深紫色的嫩芽里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影像：1999 年的孤儿院宿舍，孩子们围在一起分奶糖；陈雪外婆在菜园里埋下个黑色的盒子；祖父的实验室里，十二枚记忆提取针整齐地排列在托盘里……
“这些都是……”
“是还没被销毁的原始记忆。”0 号的声音突然压低，机械眼球的红光变成微弱的闪烁，“议会的清理部队已经到通道口了，7-0 号也在上面。我帮你引开他们，你从通风管道走，去议会顶层找张教授。”
她突然从白袍里掏出个金属球，球体表面布满细小的孔洞：“这是记忆干扰器，能让守卫暂时失去目标。记住，陈雪左眼的纱布下不是伤口，是半块眼镜片，把你手里的这半块合在一起，就能看到议会高层的记忆核心。”
通风板突然被撞开，7-0 号的机械臂伸了进来，带着倒刺的指骨擦过 0 号的肩膀，带起串血珠。0 号将金属球塞进林峰手里，猛地将他推向通风管道：“快走！记住我的话 —— 别相信张教授的左眼！”
林峰钻进通风管的瞬间，听见金属球炸开的嗡鸣。他回头看见 0 号的白袍在记忆守卫的红光中飘动，机械眼球射出金色的光束，与 7-0 号的机械臂撞在一起，激起漫天的火花。
通风管里弥漫着记忆抑制剂的杏仁味。林峰匍匐前进时，手掌摸到块黏腻的物体，凑到战术手电前看 —— 是块暗红色的组织，边缘带着齿痕，与父亲脑垂体的质地一模一样。
“这是……”
青铜戒指突然投射出段全息影像：祖父的实验室里，年轻的张教授举着手术刀，正在切割个透明的容器，里面漂浮着颗完整的脑垂体。祖父站在一旁记录：“15 号记忆源分离完成，A 部分植入克隆体 7-0 号，b 部分植入……” 影像突然中断，只剩下片雪花。
“父亲的脑垂体被分成了两半？” 林峰的机械心脏剧痛，他想起 b 区 3 号舱里那颗会开花的黑色槐树，“难道周明说的陷阱是指……”
通风管的尽头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他爬出去时，发现自己正处在议会中层的控制室，十二块巨大的显示屏上，全是记忆熔炉的实时画面 —— 金色光芒中的双生花已经完全绽放，每片花瓣上都凝固着议会高层的脸，表情痛苦而扭曲。
控制室的中央站着个穿白大褂的人，背对着他正在操作控制台，后脑插着根银色的线路，连接着台球形仪器 —— 仪器表面的齿轮纹路，与记忆熔炉的外壳完全一致。
“张教授。” 林峰握紧半块眼镜片，槐树籽的根须已经顺着手臂蔓延到肘部，深紫色的嫩芽顶端，重新开出朵极小的白花。
张教授缓缓转过身，左眼的齿轮芯片闪烁着绿光，右眼里布满血丝：“来得正好，林峰。” 他指了指控制台旁的培养舱，陈雪的意识体漂浮在淡绿色的液体里，左眼的纱布已经浸透了红色，“就差最后一步了，只要把你手里的种子放进她的培养舱，双生记忆源就能完美融合。”
林峰的目光落在培养舱的观察窗上，上面用红色的液体写着个字：“假”。字迹的边缘还沾着片槐树叶 —— 是陈雪的笔迹。
“你在骗我。” 他后退到通风管出口，指尖摸到 7-0 号的机械臂，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爬了进来，指骨正缓缓收紧，“你根本不是要融合记忆源，你是想让种子在陈雪的意识体里爆炸，彻底销毁所有原始记忆。”
张教授突然大笑起来，左眼的齿轮芯片弹出半寸：“不愧是祖父选中的人。可惜太晚了。” 他按下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培养舱的液体开始冒泡，“议会已经启动了‘记忆重置’程序，再过五分钟，所有与 1999 年相关的记忆都会被永久删除，包括你，包括陈雪，包括……” 他的目光扫过通风管，“躲在里面的废物。”
7-0 号的机械臂突然从管道里弹出，带着倒刺的指骨刺穿张教授的左肩。张教授惨叫着按下另个按钮，控制台侧面弹出根记忆提取针，精准地刺入 7-0 号的核心。
“啊 ——！”7-0 号的机械臂剧烈抽搐，指骨上的倒刺纷纷断裂，“你…… 你在针里加了什么？”
“记忆溶解剂。” 张教授拔出针管，里面的液体已经变成墨绿色，“能让你的核心彻底报废，这次可没有重启的机会了。”
7-0 号的身体突然向前倾倒，机械眼球的红光迅速黯淡。他在倒下前突然抓住林峰的手腕，将块温热的物体塞进他手里 —— 是半块血淋淋的组织，质地与林峰在通风管里摸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A 部分的脑垂体？”
“用它…… 激活种子……”7-0 号的机械臂开始解体，金属外壳剥落，露出里面的银色线路，线路上印着排微型数字：15-07，“我也是……15 号克隆体…… 我们…… 是双生……”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7-0 号的身体完全散架，变成堆金属碎片。碎片的中心躺着枚青铜戒指，款式与林峰手上的完全相同，只是内侧刻着的不是倒计时，而是朵双生花。
张教授捂着流血的肩膀站起来，左眼的齿轮芯片疯狂转动：“看来你知道了。7-0 号和你，都是用 15 号记忆源制造的双生克隆体。他是 A 部分，你是 b 部分，只有你们的记忆完全融合，才能……”
他的话被培养舱的警报声打断。陈雪的意识体突然睁开眼睛，左眼的纱布破裂，露出底下的半块眼镜片，镜片的反光射向控制台，在屏幕上投射出段影像：张教授的实验室里，他将枚芯片植入自己的左眼，芯片上的编号是 15-00。
“你也是克隆体？” 林峰的声音发抖，机械心脏的裂纹越来越大，银色的核心几乎要跳出来，“你的编号是……”
“我是原型体。” 张教授突然扯下左眼的芯片，露出底下正常的眼球，“15 号记忆源本来是为我准备的。祖父背叛了议会，把它分成两半，制造了你们两个怪物。” 他将芯片扔在地上，用靴子碾碎，“不过现在没关系了，记忆重置程序已经启动，你们都会消失，只有我能活下去。”
培养舱的液体突然变成深紫色，与槐树籽的嫩芽颜色相同。陈雪的意识体伸出手，指尖在舱壁上画着双生花的图案，每画一笔，林峰手腕上的印记就亮一分。
“她在帮你激活种子。” 张教授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惜太晚了！还有最后一分钟！”
林峰突然将 7-0 号的半块脑垂体按在槐树籽上。深紫色的嫩芽瞬间炸开，释放出无数淡金色的光粒，光粒在空中组成个巨大的双生花，花瓣上浮现出 7-0 号的脸 —— 不再是机械的冷酷，而是带着释然的微笑。
“这才是…… 双生记忆源的融合？”
金色的光粒涌入培养舱，陈雪左眼的半块眼镜片突然飞出，与林峰手里的半块在空中拼合。完整的镜片射出道白光，照亮了控制室的每个角落，所有被篡改的记忆像潮水般涌现：
祖父在议会的审判席上，指着高层们说：“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陈雪外婆在大火中把两副眼镜塞进两个孩子的襁褓；
父亲抱着婴儿，在火场的浓烟里说：“活下去，我的双生花”；
张教授将芯片植入自己的左眼，对着监控器说：“我会完成任务的”……
“不 ——！” 张教授捂着眼睛惨叫，白光中他的身体正在变化，逐渐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 竟然与林峰的父亲有着七分相似，只是左眼的位置有块淡青色的印记，形状是朵枯萎的双生花。
“你也是……” 林峰的机械心脏突然停止跳动，银色的核心从裂纹中飞出，与空中的双生花融合在一起，“你是我的…… 另一个父亲？”
白光突然消失，培养舱的液体恢复透明。陈雪的意识体睁开眼睛，左眼的镜片已经消失，露出正常的瞳孔，正微笑着看着他。
张教授瘫坐在地上，脸上没有了狰狞，只剩下疲惫：“祖父当年用自己的基因制造了三个克隆体，我是长子，负责潜入议会；你父亲是次子，负责保护双生花；还有个……” 他的目光落在 0 号刚才站立的方向，“是女儿，负责保存原始记忆。”
控制室的屏幕突然全部亮起，显示着议会顶层的画面：十二名记忆守卫正举着记忆枪，对准个穿白袍的身影 —— 是 0 号，她的机械眼球已经损坏，正用身体护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上印着双生花的图案。
“那是陈雪外婆留下的记忆炸弹。” 张教授的声音带着悔恨，“里面是所有议会罪行的证据。0 号在保护它……”
屏幕突然变成雪花。青铜戒指的倒计时定格在 00 小时 00 分 00 秒，全息地图上的绿色路径全部消失，只剩下个红色的光点，在议会顶层的位置闪烁。
培养舱的舱门缓缓打开，陈雪的意识体飘了出来，落在林峰面前。她的指尖轻轻触碰他手腕上的双生花印记，印记突然发出金光，融入两人的身体里。
“我们成功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真实的温度。
林峰刚要回答，控制室的通讯器突然传出刺耳的电流声，随后响起 0 号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
“记忆重置…… 失败了…… 但议会启动了…… 最后的方案…… 他们要炸毁…… 整个大厦…… 包括…… 记忆熔炉……”
电流声越来越响，最后传来声剧烈的爆炸，通讯彻底中断。
林峰看向控制室的窗外，议会大厦的顶层正在冒黑烟。他握紧陈雪的手，机械心脏的位置传来温暖的跳动 —— 不再是机械的轰鸣，而是真实的心跳声。
“我们要去救 0 号。” 他的目光落在张教授身上，对方正缓缓站起来，左眼的印记已经变成金色的双生花，“还有你的盒子。”
张教授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释然：“我带路。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应该知道件事 ——” 他指着培养舱里残留的液体，液体正在形成个微型的记忆熔炉，“记忆熔炉的核心，其实是……”
他的话被剧烈的震动打断。整个控制室开始倾斜，屏幕全部碎裂，露出底下缠绕的线路，线路上的火花点燃了泄漏的记忆胶，绿色的火焰迅速蔓延。
林峰拉着陈雪冲向紧急出口，张教授跟在他们身后。跑出控制室的瞬间，他回头看了眼那团绿色的火焰，火焰中隐约有颗正在发芽的种子，种皮上印着三个人的名字：
林建国，张启明，周明。
而种子的顶端，绽开了三朵交缠的双生花。
紧急出口的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绿色的火焰。林峰握着陈雪的手，感觉她的指尖正在发烫，与自己的心跳完全同步。他知道，真正的记忆审判，才刚刚开始。而议会最后的方案，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可怕 —— 炸毁大厦只是幌子，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让记忆熔炉的核心坠入地下，激活 1999 年埋下的那颗 “终极记忆炸弹”。
楼梯间的墙壁上，挂着幅议会的建筑蓝图，蓝图的角落有个不起眼的标记，形状像颗正在爆炸的种子，旁边写着行小字：
“双生花谢，世界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