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麒麟神舟】的落成,如定海神针,彻底镇住了南疆的气运。
再加上那座经由沈元墨亲手改造,足以绞杀元婴后期的护族大阵。
如今的青州城,已是固若金汤。
夜幕下的青州城,万家灯火,灿若星河。
坊市间人流如织,孩童的嬉闹声与修士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
沈元墨立于城主府最高的观星阁之上,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
他俯瞰着这一切,如同一个看顾着自己园林的匠人,看着满园的草木从荒芜走向繁盛。
心中最后的一丝牵挂,伴随着这鼎盛的人间烟火,缓缓消散。
家族,已然踏上了康庄大道。
往后的路,需要他们自己去走了。
而沈元墨也该去追寻那属于自己的道了。
当夜,城主府,最高机密的密室之中。
沈元墨召集了父亲沈启明与老祖沈宗道,进行了一次长谈。
烛火摇曳,映照着三人的脸庞。
“父亲,老祖,我准备离开家族,外出游历一段时间。”
沈元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这句话落入沈启明耳中,不啻于九天惊雷!
“什么?!”
沈启明猛地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甚至带翻了身旁的茶盏。
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毫无所觉,失声惊呼:
“你要走?!”
“不行!绝对不行!”
他一个箭步冲到沈元墨面前,双手死死抓住儿子的胳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元墨,你不能走!你绝对不能走!”
“如今我们沈家看似风光无限,实则烈火烹油,树大招风!仙皇的恩宠,南疆各族的敬畏,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你啊!”
“你就是我们沈家的天,是我沈家的定海神针!”
“你若一走,天就塌了!万一那紫阳宋家背后的势力不死心,前来报复,我们拿什么去挡?!”
这几年来,沈启明威风八面,俨然南疆第一家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天晚上是如何在惊惧中入睡,又如何在担忧中醒来。
他比谁都清楚,沈家这座万丈高楼,唯一的基石,就是眼前这个儿子。
儿子在,沈家固若金汤。
儿子若是不在了,沈家顷刻间就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摔得粉身碎骨!
“父亲。”
沈元墨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和父亲那抑制不住的颤抖,心中一暖。
他反手握住父亲冰冷的手,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温室里,是养不出能够搏击风雨的苍鹰的。”
“家族的未来,不能,也不该只维系在我一个人身上。”
他直视着父亲惊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留下的那本简化的《大五行琉璃诀》和其他五部五行顶级功法,足以让族人修炼到元婴大圆满之境。”
“我留下的海量资源,足以支撑家族百年高速发展而不虞匮乏。”
“我留下的五行麒麟神舟与护城大阵,足以应对任何化神之下的危机。”
“所有的路,我都已经为家族铺到了脚下。能不能走下去,走多远,靠的是我们沈家血脉中的不屈,是每一个族人的奋进,而不是靠我一个人,永远地守在这里。”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这间密室,望向了那无尽的星空与黑暗。
“而且,我自己的修行,也到了一个瓶颈。”
“瓶颈?”
一直沉默的沈宗道闻言一愣,浑浊的双眼终于透出一丝精光,“元墨,你如今已是半步元婴,身负五阶战甲,战力更是堪比真正的化神大能,这等境界,放眼天下,还有何瓶颈可言?”
在他近两百年的认知里,沈元墨的实力,已是这方天地不可想象的顶点。
“老祖,我根基是够了,法力也够了,可我的道,太空了。”沈元墨摇了摇头。
“什么是道?什么是仙?光靠闭门苦修,参悟功法,是悟不出来的。”
“我的道,需要入世去寻。”
“我需要去见一见这广阔天地,去看一看那芸芸众生相,去和那些真正的天骄妖孽,用手中的剑,用掌中的法,好好论一论,这天地间,谁的道,更高!”
“我的剑,需要更锋利的磨刀石。”
“我的道,也需要更多的资粮去填充。”
“所以,我必须走。”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密室之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
沈启明嘴唇翕动,还想再劝,却被一旁的沈宗道抬手拦住了。
这位活了近两百年的金丹中期修士,此刻深深地看着沈元墨,那双苍老的眼眸中,闪烁着无比复杂的光。
有不舍,有担忧,有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理解与欣慰。
良久,他长叹一口气,拍了拍沈启明的肩膀,声音沙哑地说道:“家主,元墨……他说得对。”
“雏鹰羽翼丰满,总要离巢的。他是九天之上的真龙,青州这片浅滩,终究是困不住他的。”
“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和恐惧,就去折断他的翅膀,将他锁在这方寸之地。”
“让他去吧。”
“我等,为他守好这份家业,待他君临天下时,能有一个回头的归处,便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沈宗道的话,像一记晨钟暮鼓,狠狠敲在了沈启明的心上。
他看着自己儿子那双平静而坚定的眼眸,那里面,燃烧着自己年轻时也曾有过的,对更高处风景的向往。
只是,自己的向往早已被岁月磨平。
而儿子的向往,却足以燃尽诸天!
是啊,自己怎么能这么自私?
他颓然地松开了手,缓缓坐了回去,眼中的担忧与惊惶,最终化作了浓得化不开的父爱与不舍。
“要去……多久?”
“短则三五年,长则……不知归期。”沈元墨如实回答。
通天秘境,三年后开启。
但那之后的路,他自己也看不清楚。
“好……”
沈启明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眶已然泛红。
“为父……等你回来。”
见父亲终于松口,沈元墨心中也是一松。
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
他要为家族,留下最后的,也是最万无一失的后手。
他随手一挥。
一枚闪烁着宝光的储物戒指,缓缓飞到了沈启明的面前。
“父亲,这里面,是我从五行真君的传承中,留下的一部分四阶灵宝和四阶丹药,不到家族生死存亡的关头,切勿动用。”
紧接着,又是数枚闪烁着各色光华,铭刻着繁复阵纹的玉石阵盘飞出。
“这是我亲手绘制的几张阵盘,每一张,都足以发动一次小型的【大五行周天阵】,虽威力比不上护城大阵,但用来困杀一两位元婴后期的修士,也足够了。”
沈启明和沈宗道看着这些足以让任何四品世家都抢破头的至宝,心中震撼,却已然麻木。
然而,沈元墨接下来的动作,才让他们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作滴水不漏,什么叫作万全的准备。
沈元墨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挥手布下重重隔音、隔绝神识的禁制。
而后,他取出了一枚闪烁着五色光华,仿佛蕴藏着一个世界的玉佩。
正是五行真君的那方小世界的控制核心,五行令。
“父亲,老祖,这是我沈家,最后的退路。”
沈元墨又取出一张由万年温玉雕琢而成的令牌,他催动五行令,分化出一道璀璨的光辉,打入令牌之中。
令牌之上,立刻浮现出一道玄奥的空间门户图纹。
他将这枚令牌,郑重地交到沈启明的手中。
“这枚令牌,可以单向开启一次通往一处独立小世界的空间通道。那方小世界,方圆万里,灵气充沛,资源丰饶,最重要的是……与世隔绝。”
“你们记住,此物,是我沈家最高等级的机密,除了你们二人,不得让第三人知晓!”
沈元墨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若有一日,神舟被毁,大阵被破,家族真的到了灭族之祸的境地……”
“不要有任何犹豫,立刻启动令牌,带领家族所有的核心血脉族人,遁入小世界!放弃青州城,放弃这里的一切!”
“只要血脉不绝,我沈家,便有东山再起,卷土重来之日!”
听完这番话,沈启明和沈宗道,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令牌,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在颤抖。
“元墨……我……”沈启明捧着那枚沉甸甸的令牌,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他此刻心中翻涌的情绪之万一。
“父亲,老祖,保重。”
沈元墨对着二人,深深一拜。
做完这一切,他拒绝了沈启明要为他举办盛大欢送仪式的提议。
在他看来,那毫无意义。
……
三日后,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
天刚蒙蒙亮,青州城还笼罩在一片薄薄的晨雾之中,远处传来了第一声鸡鸣。
沈元墨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青色布衣,将所有的法宝、灵宝尽数收入体内,收敛了全身所有的气息。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青州城。
沈元墨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座在晨曦中,依旧显得无比宏伟、气运冲天的青州城。
那里,有他的亲人,有他的族人,有他此生最深的羁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与不舍。
但很快,这丝情绪便被一种更加坚定,更加锐利的锋芒所取代。
他转过身,不再有丝毫的留恋。
迎着那破开云层,洒落万丈金芒的初升朝阳,朝着那片未知的,广阔无垠的天地,一步步,踏上了属于他自己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