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无名山巅。
沈元墨静静伫立,山风吹拂着他那身普通的青色布衣,猎猎作响。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混杂着草木清香与浓郁灵气的味道。
他的神识,如同无声的潮水,悄无声息地越过百里距离,瞬间笼罩了整座青州城。
城池的轮廓,比他离开时,向外扩张了足足三倍有余,高耸入云的城墙之上,闪烁着玄奥的符文光华。
城内,坊市林立,街道纵横,无数的修士与凡人川流不息,整个城池都洋溢着一种繁荣、安宁、欣欣向荣的勃勃生机。
沈元墨的神识,没有在这些凡俗景象上过多停留,而是直接穿透了层层建筑,落在了城中心沈家主府之内。
府邸深处,一间被重重阵法守护的炼丹密室中。
一个身穿三阶炼丹师长袍的身影,正负手而立,对着面前十数名神情恭敬的年轻族人,意气风发地讲解着什么。
“控火之道,在于一心。心若不静,火则不纯。你们看好了,这炉三阶的‘紫蕴丹’,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在凝丹之时,以神识引动丹火,形成九转离心之势……”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掐诀,一道精纯无比的丹火,自他掌心升腾而起,注入了面前那尊紫金色的炼丹炉之中。
轰!
一股远超筑基期的磅礴法力波动,自他身上轰然散开!
金丹!
赫然是金丹初期!
“三长老……”
沈元墨的神识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眼中闪过一丝由衷的欣慰与惊讶。
没想到,短短数年不见,在海量的资源倾斜之下,三长老竟是成功突破了桎梏,凝结了金丹,成了一名真正的金丹炼丹师!
神识再转,落在了府邸另一侧的中央演武场上。
数百名身穿统一制式灵甲的沈家小辈,正在演练着一套玄奥的合击战阵。
他们个个龙精虎猛,修为最低的,竟也达到了炼气后期!
其中更有数十名气息沉稳的年轻人,已然是筑基期的修为!
整个沈家,在他离开的这几年里,其实力,竟是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好……”
沈元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为家族铺下的路,族人们不仅稳稳地走上去了,而且,走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好,还要远!
他没有再继续窥探,而是收回了神识,散去了身上最后一丝法力波动。
沈元墨的身影,从山巅消失。。
他的身影,仿佛融入了空气,化作了一缕微风,无声无息地穿过了重重禁制,直接出现在了沈家主府最深处,那间熟悉的议事大厅之外。
大厅之内,灯火通明。
两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主位之上,对着一张巨大的青州堪舆图,商议着什么。
一人,面容儒雅,不怒自威,正是他的父亲,如今的青州牧,忠勇侯沈启明!
另一人,须发皆白,气息沉稳,赫然是家族的老祖,沈宗道!
数年不见,父亲在海量资源的支撑下,已然稳固了金丹初期的修为,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执掌一州大权的威严。
而老祖沈宗道,更是厚积薄发,修为赫然已经达到了金丹中期!
只是,此刻两人的眉宇间,虽有威严,却也带着一丝淡淡的,对未来的忧虑。
沈元墨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家族越是繁盛,他们肩上的担子,就越重。
沈元墨心中一暖,不再隐藏身形。
“父亲,老祖,我回来了。”
一个平淡,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突兀地,在大厅之内响起。
正对着堪舆图,激烈讨论的沈启明和沈宗道,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身体同时一僵,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猛地回头!
当他们看到那个站在门口,身穿一袭普通青衫,面带微笑的熟悉身影时。
两人脸上的骇然,瞬间被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狂喜所取代!
“元……元墨?!”
沈启明几乎是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伸出手,想去抓住儿子的胳膊,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太过真实的幻觉。
“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父亲,是我,我回来了。”沈元墨看着父亲那布满血丝,写满了思念与狂喜的眼睛,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沈启明再也抑制不住,一把将儿子紧紧抱住,这位在外人面前威严无比的青州牧,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一旁的沈宗道,也激动地站了起来,他那双苍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元墨,浑浊的眼眶中,同样有泪光在闪烁。
但他毕竟是活了近两百年的老修士,心性更加沉稳。
在最初的狂喜过后,一股巨大的疑惑与震惊,涌上了他的心头。
元墨的修为似乎又提高了,而且他给自己的感觉变化很大。
沈宗道下意识地,将自己那金丹中期的神识,小心翼翼地,向着沈元墨探了过去。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他那足以覆盖方圆百里,勘破山石的神识,在靠近沈元墨身体三尺范围的瞬间,便如泥牛入海,又似冰雪遇骄阳,无声无息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沈宗道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气息平平无奇的后辈,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看不透!
完全看不透!
此刻的沈元墨,在他眼中,就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没有任何区别。
可直觉却在疯狂地告诉他,这平静的表面之下,隐藏着一片足以吞噬星辰大海的恐怖深渊!
“元墨,你……你的修为……”
沈宗道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干涩、颤抖。
沈元墨松开父亲,转头看向老祖,微微一笑。
他没有回答。
只是心念一动,不再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
轰——!!!
一股远超金丹,仿佛能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的恐怖威压,自他身上轰然爆发,瞬间笼罩了整个议事大厅!
议事大厅内的空气,在沈元墨不再刻意压制气息的那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这并非是一种形容,而是物理意义上的冻结。
悬浮在空中的尘埃静止不动,烛火保持着跳跃的姿态僵在半空。
大厅外的风声、虫鸣声,甚至连时间的流逝感,都在这一刻被一股至高无上的意志强行剥离。
沈启明和沈宗道两人,此刻正经历着他们修仙生涯中最为恐怖,也最为震撼的一幕。
就在刚才,他们还在为沈元墨归来而狂喜,还在猜测自家这位麒麟子究竟达到了何种境界。
可当那股气息真正降临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是多么的贫瘠和可笑。
那不是简单的强大。
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咯吱……咯吱……”
沈宗道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牙关在不受控制地打颤,浑身的骨骼都在这股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体内的那颗金丹,那颗代表着他毕生修为的金丹。
此刻竟然像是遇到了天敌的老鼠,缩在丹田的最深处,瑟瑟发抖,光芒黯淡到了极致,无论他如何催动,都运转不了分毫!
凡人见神,莫过如是。
沈启明的情况比老祖更不堪,脸色苍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背后的衣衫。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个熟悉的身影,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我的儿子?
这真的是那个我看着长大的元墨?
这种感觉,哪里是什么修士,这分明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太古凶兽!
“元……元婴!”
沈宗道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这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真的是元婴!可是……为何……为何老夫从未听说过,元婴修士的威压……会恐怖到这种程度?!”
他之前见过来犯沈家的紫阳宋家的元婴修士。
那些人的威压虽然也强,但还在人的范畴,让人感到的是敬畏,是不可力敌。
但沈元墨此刻散发出的气息,却是让人感到……绝望。
那是面对苍天,面对大道,面对某种无法理解的至高存在时,源自灵魂本源的渺小感。
看着父亲和老祖那近乎崩溃的模样,沈元墨眼中闪过一丝歉意。
他已经尽量收敛了,但刚刚突破,加上混沌万道元婴的本质太过霸道。
哪怕只是一丝外泄的气息,对于金丹修士来说,也是难以承受之重。
“收。”
沈元墨心念一动。
那股仿佛能压塌万古的恐怖威压,瞬间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厅内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烛火摇曳,尘埃飞舞,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温馨的夜晚。
“呼……呼……呼……”
沈启明和沈宗道两人如同溺水之人刚被捞上岸。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毫无形象地瘫软在椅子上,看着沈元墨的眼神,充满了惊魂未定。
“父亲,老祖,抱歉,刚突破不久,气息有些控制不住。”
沈元墨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