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墨的身形,悬停于九天之上的云层之中,无声无息。
罡风凛冽,吹拂着他的衣袍,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那远超同阶,已然堪比化神后期的恐怖神识,自高天之上垂落。
悄无声息地穿透了茂密的原始丛林冠盖,将下方那一片广袤的区域纳入掌控。
下方,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灵力爆散后的煞气,冲天而起,污浊了这片原始丛林的清新。
两拨修士,正在进行一场惨烈至极的对峙。
沈元墨的神识如水银泻地,只是一瞬间,便已将双方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其中一方,人数占优,约莫二十余人。
他们个个衣衫褴褛,浑身都蒸腾着一股亡命之徒才有的凶悍煞气,眼神中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
这些人手中的法宝,大多品阶不高,灵光黯淡,甚至不少还带着粗劣的修补痕迹。
可他们身上那股子狠劲,却远非寻常宗门弟子可比。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满脸横肉,凶相毕露。
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纹着一头狰狞咆哮的黑色猛虎,随着肌肉的虬结而起伏,仿佛要择人而噬。
他手中提着一柄血迹斑斑的鬼头大刀,刀锋上还挂着碎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
化神初期的修为波动,从他身上肆无忌惮地散发出来。
“黑风寨……”
沈元墨的神识,在那大汉腰间一块毫不起眼的玄铁令牌上一扫而过,心中便已了然。
不过是一伙盘踞在此地,靠着杀人越货营生的散修匪寇。
沧澜界太大,这样的势力,多如牛毛。
而对峙的另一方,则凄惨了许多。
他们仅剩七八人,虽然身上穿着统一制式的考究道袍,显得颇有来历。
但此刻,却个个带伤,人人挂彩。
每个人的脸色都苍白如纸,气息萎靡不振。
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血战,才勉强退守于此,已是强弩之末。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坚毅的中年男子,只是那双眼眸之中,此刻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悲愤。
他的修为,同样是化神初期。
在他的身后,几名金丹、元婴期的护卫,正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一道脆弱的防线。
他们拼死将一名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面容精致,却吓得娇躯颤抖的少女,牢牢地护在中心。
“云家……”
沈元墨的目光,落在那中年男子道袍的袖口。
那里,用金丝线绣着一朵小巧而飘逸的云纹。
一个典型的,已经走向没落的修仙世家。
“云天河!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黑风寨的寨主,将手中那柄鬼头大刀重重地往地上一插,大地轰然一震,裂开数道蛛网般的缝隙。
他用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目光,扫过对面已是油尽灯枯的云家众人,狞笑出声。
“识相的,就乖乖把你手上那张兽皮图,交给老子!”
“否则,今日此地,便是你云家的绝嗣之日!”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那名少女身上,充满了淫邪。
“你身后那个水灵灵的小丫头,老子也会替你,好好地‘照顾’一番!”
“哈哈哈!”
他身后的那群散修匪寇,闻言顿时爆发出了一阵下流至极的哄堂大笑。
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黏腻的毒蛇,缠绕在少女的身上。
“你……你无耻!”
那被护在身后的少女,被这污言秽语气得小脸通红。
浑身发抖,一双杏眼含着泪水,却依旧强撑着怒斥道。
“无耻?”
黑风寨主不屑地撇了撇嘴,吐出一口唾沫。
“在这吃人的修仙界,拳头大,就是道理!小丫头,你爹没教过你吗?”
他嘲弄地看着云天河。
“你们云家,守着那张破图几百年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从当年的二流世家,一步步没落到了今天这个连三流宗门都不如的地步?”
“我呸!”
云家家主云天河,重重地往地上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
他死死地攥着手中那张古朴的兽皮地图,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痴心妄想!我云天河今日就算是战死于此,也绝不会让此图,落入你们这群败类之手!”
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悲壮。
“此图,是我云家崛起的最后希望!”
他的声音嘶哑而又坚定。
“是我云家列祖列宗,用性命换来的最后希望!”
“希望?”
黑风寨主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再次放声狂笑起来,笑声震得林间的树叶簌簌作响。
“就凭你们这几个残兵败将?别他妈做梦了!”
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
“兄弟们!给我上!”
“杀了这帮不识抬举的家伙!男的剁碎了喂妖兽!女的,留给兄弟们乐呵乐呵!”
“吼!”
伴随着黑风寨主一声令下,他身后那二十多名早已按捺不住的散修。
顿时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发出一声声兴奋的咆哮。
他们祭起各自的法宝,化作一道道流光,向着那仅剩的七八名云家护卫,疯狂地冲杀了过去!
一时间,法术的光芒与法宝的轰鸣声,再次在这片林间空地之上响彻!
灵光爆闪,血肉横飞!
云家的护卫,虽然个个悍不畏死,但终究是寡不敌众,且早已是重伤之躯。
不过短短几个回合的交锋。
“噗嗤!”
“啊!”
伴随着两声惨叫,又有两名金丹期的护卫,被数件法宝集火,连护体灵光都没能撑过一息,当场就被轰成了漫天的血雾!
“爹!”
那被护在身后的少女,发出一声凄厉到撕心裂肺的尖叫。
“婉儿别怕!爹在!”
云天河双目赤红,血丝遍布,他手中的飞剑化作一道道凌厉的剑光。
拼死抵挡着数名同阶修士的围攻,早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最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他们云家,就要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
无尽的绝望与不甘,化作冰冷的寒意,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
然而,就在这血腥而又惨烈的战场之上。
九天之上的云层之中,沈元墨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模样。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些垂死挣扎的云家护卫身上,多停留哪怕一瞬。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那场混战的中心。
落在了那张被云天河,用生命死死守护的,古朴兽皮地图之上。
这张图,有点意思。
沈元墨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兴趣。
他并不是对什么所谓的宝藏感兴趣。
以他如今的眼界与实力,这沧澜界东域之中,能让他真正看得上眼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他感兴趣的,是这张兽皮地图的本身。
在他的神识感知中,这张图的材质非同一般,似乎蕴含着某种极为古老而微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