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炕上,今晚睡在最外面的是胡大柱,然后是李桂花,然后是两个娃,最里面的则是李杏花。
一般情况下,都是胡大柱睡在外面,然后是李杏花,两个娃,李桂花的顺序。
李桂花和李杏花有时候会换着睡。
胡大柱睡最外面,就可以保护好她们,也距离门口最近。
炕暖和,被窝里也就暖和。
“挤一起点,更暖和。”胡大柱往里面蹭了蹭。
这样挤一点,就更暖和了。
胡大柱抱住了。
随着天气一天冷过一天。
胡家坡家家户户都进入了猫冬前的准备。
院子里那几口半人高的大缸被刷洗得干干净净。
李桂花和李杏花将收回来的大白菜去掉老帮烂叶,在太阳下晒得有些发蔫,然后一层白菜一层粗盐,密密实实地码放进大缸里,最后压上洗净的大青石。
过些日子,这些就会变成酸爽开胃的酸菜。
萝卜也被切成粗条,用盐杀出水份,拌上辣椒面和各种香料,塞进小坛子里腌起来,这是下饭的咸菜。
而土豆,洋芋等,都要放进山窑里去,然后密封,方便存储。
胡大柱仔细检查窑洞的屋顶,有松动漏风的地方赶紧加固修补。
他用旧报纸和熬好的浆糊,将窗户缝、门缝细细地糊了一遍又一遍,最大限度地阻挡寒风的入侵。
窑洞里虽然冬暖夏凉,但必要的保暖措施一点也不敢马虎。
而猫冬的时间很长,柴火成了重中之重的东西。
玉米棒,黄豆杆,麦秆,梭梭草,碳等都是最好的保炕用品。
黄土高坡寒冬大雪时,都是零下,冻死也不是瞎说的。
尽管忙碌,但胡大柱心里还惦记着些事,黄豆初冬时要收了,关键时候不能出问题。
还有柿子林和红枣林都不能冻死。
这黄豆明年开春要和柳温柔一起做豆制品的,一点也马虎不得。
这是胡大柱和柳温柔两个人的私人产业,要亏了那就是硬亏。
他裹紧了棉袄,扛着小锄头,踩着已经开始上冻的硬土,往山腰走去。
这片黄豆地是他特意选的晚熟品种,比普通的黄豆生长期长一些,为的就是在冬闲前还能多一季收成。
地里的黄豆植株已经大部分枯黄,豆荚变得干硬,在冷风中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胡大柱蹲下身,仔细检查起来。
他捏开几个豆荚,里面的豆粒已经变得滚圆硬实,呈现出成熟的黄色,水分也收得差不多了。
“嗯,成色不错。”
他自言自语道,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但他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有几处地势低洼的地方,因为前两天的秋雨,土壤还有些湿泞,豆荚底部有少许发霉的迹象;还有一些豆荚被山雀啄食过,散落在地上。
他立刻动手清理。
用小锄头小心地挖开排水浅沟,让低洼处的积水能尽快排走,避免豆荚进一步受潮霉变。
次日。
胡大柱又把众村民聚集起来。
胡大柱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开门见山,“废话不多说,天冷得邪乎,咱们辛苦攒肥养起来的林子,可不能折在这个冬天!”
他指挥若定,条理清晰:
“老少爷们儿,分两拨!一拨人,去抱干草、玉米秆,要干的!围着每棵树的根茎部,这么厚厚地培一圈!”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厚度,“就像给树穿上棉鞋,护住根,地温就不能散得太快!”
“另一拨人,跟我来,和点稀泥!”
他带着人走到林边早已准备好的一堆黄土旁,掺上水,和成不稀不稠的泥浆。
“低处的主干用这泥巴给我仔细糊上一层!对,就糊在朝北迎风的那一面!这叫给树穿‘棉袄’,防冻防抽条!”
他自己也抄起铁锹,参与到和泥、培土的劳动中。
村民们看村长都亲自上手了,还干得这么卖力,自然也都不含糊,纷纷行动起来。
有人负责从远处抱来干燥的秸秆,有人弯腰仔细地给树根培土,有人用瓢舀起泥浆,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树干上。
寒冷的空气里,人们干得热火朝天,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汗。
胡大柱一边干活,一边仔细检查,不时提醒:
“老五,那棵柿子树根部的土培厚点,对,就那样!”
“栓子他爹,泥巴糊匀实点,别留缝,风钻进去就前功尽弃了!”
他还特意走到几棵长势稍弱的枣树前,亲手给它们多培了些土,多糊了层泥,像对待体弱的孩子一样格外关照。
这个寒冬,柿子苗和红枣苗都必须保住,不能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