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
王朗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在耳膜里嗡嗡作响的声音。脖子像是生了锈的合页，一点一点，极其僵硬地，试图转回去，亲眼确认一下手机镜头捕捉到的东西。
是光影错觉？是胖子搞的恶作剧？还是……直播间哪个狗管理给他p的特效？
不可能！这鬼地方连4G信号都时断时续，哪来的实时特效！
“朗、朗哥……她、她她……”胖子瘫坐在地上，手指颤抖地指着王朗身后，裤裆位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洇开一片深色，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这货居然吓尿了。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黑驴蹄子，眼白一翻，眼看就要晕过去。
“胖子！憋住！给老子憋住！”王朗压低声音嘶吼，他自己也吓得腿肚子转筋，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要是晕过去，就真他妈彻底交代了！他猛吸一口带着尿骚和尘霉味的冷气，强行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那个诡异的微笑女脸上撕开，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物。
只有冰冷的、刻着殄文的青铜棺椁碎片，以及墙壁上那些深深钉入的黝黑弩箭。手电光柱扫过，除了飞扬的尘埃，什么都没有。
可当他再次看向手机屏幕时，那张苍白、黑瞳、红唇的女鬼脸，依旧清晰地贴在他的“肩后”，嘴角那抹诡异的微笑，似乎……还加深了一点？
“嘶——”
王朗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被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就在这时，掉在地上的手机扬声器里，传来了更加疯狂的弹幕提示音，几乎连成了片：
【我草草草草！刚才那是什么？！高清的！不是特效！】
【朗爷！你背后！真有个妞儿！长得还挺带劲！（虽然不像活人）】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这节目效果炸裂！超火奉上！】
【主播快跑啊！那是鬼！是真的鬼！（破音）】
【等等……这女鬼姐姐……怎么看起来有点懵？】
【楼上真相了！她好像也在看弹幕？！】
【关注了关注了！朗爷牛逼！直播干鬼！业界第一人！】
【礼物刷起来！让女鬼姐姐看看我们的热情！】
火箭、飞机、跑车……各种虚拟礼物的特效开始在手机屏幕上炸开，几乎要掩盖住那张女鬼的脸。
王朗：“……”
胖子：“……”
（如果可能的话）女鬼：“……”
墓室里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寂静。一边是差点吓尿（胖子已经尿了）的生理恐惧，一边是直播间里老铁们狂欢般的打赏和吐槽。恐惧和荒诞交织在一起，让王朗的大脑cpU差点烧毁。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祖传笔记里怎么说的？遇鬼莫慌，先辨其形，再观其行……
他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女鬼脸。确实，如弹幕所说，这张脸除了苍白点、眼睛黑了点、笑容渗人了点，并没有青面獠牙，也没有血流满面，甚至……仔细看，五官还挺清秀，带着点古韵。
而且，她的眼神……那纯黑没有眼白的眸子，似乎……透露出一丝茫然？尤其是当直播间礼物特效炸开的时候，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视线微微偏转，好像真的在试图理解那些飞过的弹幕和炫光。
有门儿！
王朗心一横，赌了！这女鬼好像……能交流？或者说，她对“直播”这玩意儿感兴趣？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对着衣领上的麦克风（幸好没摔坏）说道：“各、各位老铁……情况大家也看到了。朗爷我……呃，可能，大概，貌似，撞上一位……嗯……土着朋友。”
他慢慢弯腰，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捡了起来，镜头依旧对着自己，确保能把肩后那张女鬼脸框进去。
“胖爷，没死就吱一声，把家伙收好，别吓着……咱们这位新朋友。”王朗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胖子别轻举妄动。
胖子看到王朗似乎稳住了点，求生欲压倒恐惧，连滚带爬地把掉在地上的黑驴蹄子捡起来塞回背包，死死抱住，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
王朗把手机拿近了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镜头（也是对着肩后的女鬼）说道：“这位……女士？仙子？呃……怎么称呼？在下王朗，摸金校尉……见习的，误闯宝地，如有打扰，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哈！”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屏幕中女鬼的反应。
女鬼脸上的笑容似乎收敛了一点，纯黑的眸子眨了眨，视线从绚烂的礼物特效，移到了王朗的脸上。那目光，冰冷，探究，带着一种跨越千年的疏离感。
她……好像真的在听？
王朗胆子稍稍大了一点，试探着问：“那啥……仙子，您……认识这棺材里的主儿吗？”他指了指那碎裂的空棺，“还是说……您就是？”
女鬼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直播间弹幕又疯了：
【朗爷牛逼！开始跟女鬼唠嗑了！】
【主播问问她缺不缺男朋友！我可以！】
【这女鬼保熟吗？不熟不要啊！】
【我赌五毛，这女鬼是守护灵！】
【快！问问她会不会唱《忐忑》！】
王朗没空理会沙雕网友，他脑子飞快转动。空棺，殄文，突然出现的、似乎对现代科技有点好奇的女鬼……这几者之间肯定有联系！
他想起祖传笔记里关于殄文的一些模糊记载，说其能通幽，能役鬼，甚至能构建某种“契约”……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这女鬼，会不会是被这殄文禁锢在这里的？而直播间的某种“能量”（比如人气？愿力？或者单纯是电磁波？）干扰了，或者……吸引了她？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决定再赌一把大的。
“仙子，你看……我们这直播也挺不容易的，三万……哦，现在四万老铁看着呢。大家给你刷了这么多礼物，都是心意。”他晃了晃手机，让礼物特效更明显些，“要不……您给老铁们整个活？笑一个？或者……显个形？”
话音刚落，王朗就后悔了。妈的，自己是不是作死？
果然，屏幕里的女鬼，嘴角那抹诡异的微笑彻底消失了。纯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笼罩了王朗，比墓室里的阴风还要刺骨。
她似乎……有点不高兴了？
王朗头皮发炸，正要改口。
突然，女鬼抬起了手——一只同样苍白、近乎透明的手，从屏幕里王朗的肩膀后方伸了出来，纤细的食指，遥遥指向了那具碎裂的青铜棺椁内部。
她的嘴唇，微微开合。
没有声音发出。
但王朗的脑海里，却清晰地响起了一个冰冷、缥缈，带着古老韵味的女子声音，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
“棺……底……图……”
几乎同时，直播间的画面猛地一阵剧烈闪烁，雪花点乱窜，那张女鬼的脸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下一刻，直接从屏幕上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墓室里，只剩下王朗粗重的喘息，胖子压抑的抽泣，以及手机屏幕上依旧在疯狂滚动的、询问“女鬼去哪了”、“特效怎么没了”的弹幕。
王朗猛地回头。
肩后，空空如也。
他再看向手机，前置镜头里，只有他自己那张惊魂未定、惨白如纸的脸。
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那具碎裂的、空空如也的青铜棺椁。
棺底……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