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哗啦......簌簌......”
突然间,堵住甬道口的巨大碎石堆开始松动、滑落。
并非外力破坏,而是壁垒后面,那个彻底崩溃的灵魂,用她那沾满鲜血和泥土、指甲早已翻裂的手指,本能地、机械地开始扒开那些堵住生路的石块。
一下,又一下......微弱而执着。
片刻之后,一个仅容一人勉强爬出的缺口,被她用那双伤痕累累的手,硬生生扒开。
一个赤裸的、满身尘土、擦伤、血污的身影,如同破败的傀儡,踉踉跄跄地从那个幽暗的缺口中爬了出来。
她不再是火焰女皇阿离。她是陈妮妮。
泪水混合着泥土、血污在她脸上冲刷出狼狈不堪的沟壑,双眼红肿得如同烂桃,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眼神空洞、麻木,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剩下被彻底碾碎的绝望和一片死寂的灰败。
她浑身筛糠般颤抖着,赤裸的身体暴露在微弱的火光下,却没有丝毫情欲的意味,只有无尽的脆弱和濒临死亡的冰冷。
她抬起头,失焦的、如同蒙着灰翳的目光,艰难地投向倚坐在石壁下的张铁柱。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嘶哑微弱,如同蚊蚋:
“圣木......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们......她们......还......好吗?......”
“张铁柱!”铁柱的目光依旧冰冷如霜,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他们?能好吗?......所有被拐卖妇女儿童的父母、家人......你觉得......他们能好吗?他们之中......有人能好吗?”
陈妮妮的身体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她仰起那张布满污秽泪痕的脸,望向张铁柱,空洞麻木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浑浊的泪珠。
“你......动手吧......”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死寂。
“噗......”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那只蕴含着恐怖吸力的手掌,精准、冷酷、带着一种终结宿命的必然,不容抗拒地按在了阿离光洁饱满、却冰凉一片的额头上。
阿离没有反抗。或者说,她的灵魂早已在方才的崩溃和自我审判中,彻底放弃抵抗。身体在手掌接触的瞬间,猛地绷直,如同拉满后松开的弓弦。
一丝极其凝练、泛着黯淡赤金色泽、仿佛由亿万古老火焰符文纠缠而成的火属性残魂,带着一种不甘的尖啸和灼热的气息,被那股霸道绝伦的吸力,强行从她眉心深处抽离出来。
随着这丝维系她最后力量与气息的“火种”被抽走,陈妮妮身上最后一丝属于“阿离”的炽热与戾气,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消散。
她身体猛地一软,所有的生气瞬间被抽空,如同被剪断了所有丝线的提线木偶,直挺挺地、毫无生气地向前栽倒,“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灰烬的地面上。
赤裸的肌肤沾满污秽的尘土和血痂,身体微微蜷缩着,像一只被遗弃的破旧布娃娃,一动不动。只有胸口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证明这具躯壳还残留着一丝生命的气息。
但她的灵魂,似乎已经随着那被抽走的火种,一同陷入了无边的死寂与黑暗。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那缕炽热的残魂没入铁柱体内的刹那,识海中沉浮的玉芙蓉,其中一片花瓣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赤金光芒。
一股全新的、澎湃汹涌的浩瀚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经脉中苏醒、奔涌!
与此同时,关于火焰与巨力的玄奥信息流,瞬间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芙蓉御炎诀》:统御万火本源,沟通地心熔核、九天阳炎、心火业火。火焰亲和度达至极致,免疫凡火伤害,可驯服天地异火、号令火中精魄,周身可生成焚天领域,近身者自燃成灰。
《芙蓉搬山劲》:运转本源真气,附于己身或外物(草木金石、飞禽走兽皆可),化腐朽为神奇,赋予其排山倒海、擎天撼地之伟力。
自此,九瓣玉芙蓉,已有两瓣彻底点亮光华。
意识重回现实。铁柱缓缓低头,看着地上那具蜷缩在冰冷尘埃中、毫无生气的赤裸躯体。心中没有胜利的狂喜,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背负了万仞山峦般的疲惫,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渺若尘埃的悲悯。
这场漫长的、沾染了无数血泪的悲剧,终于在此刻画上了句号。
他沉默地脱下自己那件早已破烂不堪、沾染着血污和焦痕、但尚能勉强蔽体的女装。
俯下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轻柔,将衣服盖在了陈妮妮冰冷、赤裸、布满伤痕的躯体上。
布料落在皮肤上,似乎引起了那具身体极其微弱、如同错觉般的一次颤抖。
甬道深处,死寂无声。连那沸腾的熔岩池仿佛也陷入了沉默。圣火殿的核心,随着阿离的落幕和陈妮妮的沉寂,陷入了永恒的沉寂。
铁柱没有试图去救陈妮妮。
他不想救。 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儿童的血泪,那些破碎家庭的悲鸣,在他心头重若千钧。
他也......救不了。
那缕火属性残魂早已与陈妮妮的灵魂本源纠缠、融合。
强行抽离。
她的灵魂......早已支离破碎。
纵使神仙降临,也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