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护法的彻底湮灭,如同在看似平静的三界暗流之下,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那残留于荒芜山脉地底魔殿废墟中的、精纯而霸道的混沌归墟道韵,虽然被孙悟空刻意收敛了大半,但对于某些立于三界顶端的存在而言,依旧清晰得如同黑夜中的烽火。
几乎在黑袍陨落的同一时刻——
天庭,凌霄宝殿。
玉帝高踞九龙宝座之上,冕旒垂落,遮住了他眼中深邃难测的光芒。
殿下仙官神将林立,气氛肃穆。
忽然,殿角负责监察三界异动、由周天星力显化的“昊天镜”镜面,一阵剧烈波动,镜光摇曳,映照出西牛贺洲某处山脉地底那一片被“抹去”的虚无景象,以及那丝丝缕缕、令镜光都为之扭曲暗淡的灰蒙蒙气息。
“启禀陛下!”值守仙官慌忙出列,声音带着惊颤,“昊天镜显化,西牛贺洲北境,有剧烈道韵波动,疑似……混沌归墟之力!其源头处,有精纯魔气彻底消散,疑似有无天麾下重要魔头陨落!”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混沌归墟……又是那妖猴孙悟空?”
“他竟敢主动出击,斩杀无天麾下?”
“此等凶威,愈发难以制衡了!”
仙官神将们议论纷纷,神色各异,有惊惧,有忌惮,亦有不加掩饰的厌恶。
端坐于玉帝下首的太白金星,手持拂尘,眉头紧锁。
他看了看镜中景象,又悄悄瞥向宝座之上。
玉帝面上无喜无怒,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孙悟空,先撕如来法旨,后斩朕之神将,聚妖北洲,自立道场,干涉轮回,如今又擅杀魔头,搅动风云……其行乖张,其力暴戾,已非寻常妖王可比。长此以往,三界法度何在?天庭威严何存?”
他目光扫过殿中众仙,继续道:“无天之劫,固为心腹大患。然此妖猴,行事毫无顾忌,罔顾天道伦常,其破坏之烈,恐不在无天之下。更兼其与镇元子结拜,得菩提一脉暗助,羽翼渐丰,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陛下圣明!”托塔天王李靖出列,躬身道,“那妖猴屡犯天条,罪在不赦!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若再放任,必成滔天大患!臣请旨,再点天兵,务必将此獠擒拿,明正典刑!”
“李天王所言甚是!”
武德星君等人纷纷附和。
但也有持重者出言:“陛下,那孙悟空如今实力莫测,更与万寿山、菩提一脉牵扯甚深。若兴兵讨伐,恐激起更大变故,反让无天坐收渔利啊!”
“哼!难道就任由他逍遥法外,视天庭与灵山如无物吗?”
有激进者反驳。
玉帝抬手,止住殿中争论。
“孙悟空,必须加以约束惩戒。”他语气平淡,却带着最终决断的意味,“然,其势已成,单以天庭之力,纵可镇压,亦难免伤筋动骨,为魔所趁。”
他目光投向西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看到了那座佛光普照的灵山。
“传朕旨意,着太白金星为使,携昊天镜所录景象,前往灵山大雷音寺,面见如来佛祖。”
“便说:妖猴孙悟空,桀骜不驯,屡犯天规,擅杀正神,今又屠戮魔头,搅乱地脉,已触天怒。其与菩提一脉之牵连,亦恐生变数。为三界安宁计,为佛法清净故,特邀佛祖共议,如何‘规导’此獠,以正视听,以安乾坤。”
此言一出,殿中寂静。
玉帝这是……要正式与灵山联手,共同对付孙悟空!
而且,话里话外,将孙悟空与“菩提一脉”隐隐对立起来,更是点出其“擅杀魔头”可能带来的“变数”,直指要害!
“臣,领旨!”太白金星心中暗叹,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躬身应命。
……
灵山,大雷音寺。
大雄宝殿内,佛光浩渺,梵唱隐隐。
如来佛祖端坐莲台,慧眼观照三千世界。
方才万寿山处“菩提一梦”的波动,西牛贺洲那抹凌厉归墟道韵的闪现,皆未能逃过他的感知。
观音菩萨侍立一旁,妙目之中隐含忧色。
“阿弥陀佛。”如来缓缓开口,“孙悟空,杀心愈炽,戾气盈天。其混沌道果,已渐成气候,然道心偏执,恐堕魔障,为祸更烈于无天。”
“佛祖,那凌清漪仙子舍身护道,施展‘菩提一梦’,显是菩提祖师一脉已深度介入此劫。孙悟空得其庇护与指引,恐更难‘规导’。”观音菩萨轻声道。
“菩提一脉,超然世外,此番入劫,必有深意。然孙悟空之行径,已偏离正道甚远。”如来目光深远,“其与天庭恩怨,与无天死仇,与地仙牵连……因果纠缠,劫气汇聚。长此以往,三界恐先亡于其手,而非无天之劫。”
就在这时,殿外有比丘来报:“启禀佛祖,天庭使者太白金星求见,言有要事相商。”
“宣。”
片刻后,太白金星入殿,恭敬行礼后,呈上玉帝旨意与昊天镜所录片段。
如来静听太白金星转述,又观镜中景象,良久不语。
殿中气氛凝重。
“玉帝陛下之意,老衲已然明了。”如来终于开口,声音宏大平和,“孙悟空,确已至不得不‘规导’之时。其道虽异,然杀伐过重,不明天数,不尊法理,长此以往,非三界之福,亦非其自身之福。”
他顿了顿,继续道:“然,其与菩提一脉渊源匪浅,又有镇元子为援,更有混沌道果护身,强行镇压,恐非易事,亦恐激化矛盾,反助魔劫。”
太白金星忙道:“佛祖所言极是。故我主陛下之意,非为单纯镇压,而是‘规导’。需以无边佛法与天庭正道合力,布下大局,先‘请’其离开纷扰之地,隔绝外援,再以佛法慈悲、天道至理,徐徐化之,导其归正。如此,既可消弭祸患,亦不失为一场功德。”
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便是要先设法困住孙悟空,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再慢慢炮制。
如来微微颔首:“善。天庭掌周天星斗,监察寰宇;灵山有万佛法度,净化心魔。二者合力,或可布下一方‘净世之域’,暂请孙悟空于此域中‘静修’,聆听佛法,感悟天道,待其戾气化解,明心见性,再论其他。”
这便是定下了联手之策!
“不知佛祖,欲以何地设此‘净世之域’?又以何法‘请’那孙悟空入域?”太白金星问道。
如来目光垂落,仿佛看到了南瞻部洲与西牛贺洲交界处,某片荒芜而辽阔的地域。
“便在……两界山旧地吧。”
两界山!
正是当年镇压孙悟空五百年的五行山所在!
自五行山被孙悟空崩碎后,此地名虽已改,但其地脉因曾被佛祖符印与天庭之力长期浸染,天然对孙悟空有一定的牵制与因果联系,更暗合一段“镇压”之缘!
“至于如何‘请’……”如来沉吟片刻,“孙悟空重情,更因凌清漪之事,对无天及其党羽恨之入骨。或可……以此为契机。”
他看向观音菩萨:“观音尊者,你可持我法旨,秘密前往北俱芦洲边缘,如此这般……”
又对太白金星道:“请星君回禀玉帝,天庭方面,需调动周天星力,封锁时空,隔绝内外。届时,还需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并二十八宿中精锐,携‘天罗地网’下界,以为策应,防止其麾下妖众或地仙援手。”
一番布置,周密狠辣,借力打力,以“除魔卫道”、“规导入正”为名,行围困镇压之实!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观音菩萨与太白金星俱是领命。
一场由天庭与灵山最高层共同推动、针对新晋混沌道主孙悟空的绝杀之局,就此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