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的时候,易中海家的门又开了。
三个男人鱼贯而出,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易中海拄着拐杖走在前面,石膏腿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傻柱跟在后面,手里攥着根擀面杖;许大茂走在最后,东张西望,像做贼似的。
“真要去找聋老太?”许大茂小声问。
“不去怎么办?”易中海头也不回,“刘海忠现在住她那儿,这事儿必须问清楚。”
傻柱挥了挥擀面杖:“那老东西要是敢不说实话,我……”
“你给我消停点!”易中海瞪他一眼,“咱们是去问话,不是去打架!”
三人穿过中院,往后院走。路过贾家门口时,门“吱呀”开了条缝,贾张氏探出半个脑袋,眼睛滴溜溜转。
“哟,三位这是要去哪儿啊?”她阴阳怪气地问。
“你管得着吗?”傻柱没好气。
“我管不着,我就是问问。”贾张氏把门开大了点,露出怀里熟睡的易继祖,“孩子饿了,你们谁给点钱买奶粉?”
易中海头也不回地走了。
傻柱啐了一口:“想钱想疯了!”
许大茂倒是停下脚步,盯着易继祖看了会儿,忽然说:“贾张氏,这孩子……真不是陈老四的?”
贾张氏脸色一变:“许大茂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许大茂凑近了点,压低声音,“十月装修那会儿,我可是看见陈老四半夜从你家出来过。”
这话纯属瞎编,但编得恰到好处。
贾张氏的脸“刷”地白了,嘴唇哆嗦着:“你、你看见什么了?”
“我什么都看见了。”许大茂直起身,拍了拍衣服,“所以啊贾张氏,今晚的全院大会,你最好老实点儿。要不然……”
他故意没说完,留下无限遐想,然后转身去追易中海他们了。
贾张氏站在门口,抱着孩子的手直发抖。许大茂真的看见了?不可能啊,那晚她明明很小心……
不对!许大茂是在诈她!
她反应过来,气得直跺脚。但心里还是发虚——万一是真的呢?
后院,聋老太家门口。
易中海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了门。
“谁呀?”里面传来聋老太沙哑的声音。
“我,易中海。”
门开了。聋老太站在门口,眯着眼睛打量三人:“什么事儿?”
“刘海中在吗?”易中海问。
“不在。”聋老太说着就要关门。
傻柱赶紧伸手抵住门:“老太太,我们找他有急事!”
“急事?”聋老太冷笑,“找他讨债去别处,我这儿不是收容所。”
“我们不是讨债,”易中海耐着性子,“是关于贾张氏孩子的事儿,想找他问问情况。”
聋老太脸色变了变,但还是挡在门口:“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走吧。”
“老太太,”许大茂从后面探出头,“这事儿可关系到咱们院的名声。您要是不让问,那我们就只能去街道办,让组织上帮忙问问了。”
这话说到了聋老太的痛处。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侧身让开了:“进来吧,小声点儿,他在里屋睡觉。”
三人进了屋。屋里又暗又潮,有股子霉味。聋老太指了指里屋的门,自己坐在外屋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易中海推开里屋门,只见刘海忠蜷在一张小床上,盖着条破棉被,睡得正香。
“刘师傅。”易中海叫了一声。
刘海忠没反应。
“刘海中!”傻柱喊了一嗓子。
刘海忠一个激灵坐起来,看见三人,脸都吓白了:“你、你们怎么来了?”
“找你问点事儿。”易中海在床边坐下,石膏腿“哐当”一声磕在床沿上。
刘海忠往后缩了缩:“什、什么事儿?”
“去年十月,你家装修那会儿,”易中海盯着他,“装修队的陈老四,你熟不熟?”
刘海忠眼神闪烁:“还、还行吧,就是普通工头和雇主的关系……”
“普通关系?”傻柱把擀面杖往床沿上一敲,“那他怎么半夜往贾张氏屋里钻?”
这话问得突然,刘海忠愣住了:“什么?钻、钻贾张氏屋里?”
“别装糊涂!”许大茂凑过来,“十月那七天,院里就你和几个装修工在。贾张氏那孩子就是十月怀上的,你说,不是陈老四的是谁的?”
刘海忠这才反应过来,急得直摆手:“冤枉啊!我真不知道!陈老四那几天确实在院里干活,但我哪知道他半夜去哪儿啊!”
“你是雇主,你不知道谁知道?”易中海步步紧逼,“再说了,那几天你天天在院里监工,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刘海忠苦着脸:“我、我那时候光顾着看工程进度了,哪注意这些……”
“放屁!”傻柱又敲了一下床沿,“你刘海中什么人我们不知道?院里飞过只母蚊子你都得瞅两眼,那么大个活人半夜乱窜,你能没看见?”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刘海忠这人,出了名的爱管闲事。院里谁家有点风吹草动,他比谁都清楚。要说他没发现陈老四和贾张氏的猫腻,鬼都不信。
刘海忠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上开始冒汗。
外屋,聋老太忽然开口:“行了,别逼他了。那几天他确实没注意这些,因为……”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因为他那几天,天天晚上在我这儿。”
屋里死一般寂静。
易中海、傻柱、许大茂三人齐刷刷转头看向外屋,脸上写满了震惊。
聋老太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像是刚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刘海忠的脸“腾”地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半晌,易中海才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太太,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八十多岁的人了,乱说什么?”聋老太睁开眼睛,目光扫过三人,“那几天晚上,他都在我这儿,帮我修炕、补窗户、换灯泡。一忙就是大半夜,哪有工夫管别人家的事儿?”
这话听着合情合理,但结合之前刘海中跟聋老太的传闻,就显得有点……欲盖弥彰。
傻柱小声嘀咕:“修炕修到半夜?骗鬼呢……”
许大茂碰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说话。
易中海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这事儿越来越复杂了。如果刘海忠那几天晚上真的在聋老太这儿,那他确实可能不知道陈老四和贾张氏的事儿。
但这样一来,线索就又断了。
“刘师傅,”易中海换了种语气,“你再好好想想,陈老四那几天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跟贾张氏说话特别多?或者看贾张氏的眼神不对?”
刘海忠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有一回,我看见陈老四跟贾张氏在墙角说话,两人靠得特别近。我过去的时候,他们赶紧分开了,陈老四还冲我笑了笑,笑得特别……特别那个。”
“哪个?”傻柱急问。
“就是……那种笑,”刘海忠比划着,“男人都懂的那种笑。”
易中海和许大茂对视一眼,心里都有数了。
“还有呢?”许大茂追问。
“还有……”刘海忠又想了想,“装修结束那天,陈老四找我结账。我给他钱的时候,他多问了一句,说‘后院那个姓贾的寡妇,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啊’。我当时还纳闷,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贾张氏来了。”
线索越来越清晰了。
易中海站起身,拄着拐杖在屋里走了两步:“刘师傅,你能找到陈老四吗?”
“我上哪儿找去?”刘海忠苦笑,“装修结束他就跟工程队去唐山了,这都一年多了,谁知道还在不在那儿。”
“唐山……”易中海沉吟着。
如果陈老四真的在唐山,那这事儿就麻烦了。大老远的,总不能跑唐山去找人吧?
正说着,外屋突然传来敲门声。
聋老太去开门,门外站着阎埠贵。
“老阎?”易中海一愣,“你怎么来了?”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我刚从街道办回来,打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三人都竖起耳朵。
“陈老四,”阎埠贵顿了顿,“上个月在唐山出工伤,人没了。”
屋里一片死寂。
半晌,傻柱才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了?”
“没了。”阎埠贵点头,“工伤事故,赔了两百块钱,家里老婆孩子领走了。”
易中海一屁股坐在床上,石膏腿“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这下完了。
死无对证。
许大茂眼珠一转:“那……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一个老婆,带俩孩子。”阎埠贵说,“街道办的人说,他老婆哭得死去活来,说家里就靠他一个人挣钱,这下天都塌了。”
又是一阵沉默。
刘海忠忽然小声说:“其实……这事儿也不一定是陈老四的。”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什么意思?”易中海问。
“我是说,”刘海忠咽了口唾沫,“十月那几天,院里也不止陈老四一个装修工。还有俩小工呢,一个姓王,一个姓李……”
易中海眼睛一亮:“那俩人呢?”
“不知道,”刘海忠摇头,“都是临时找的,干完活就散了。”
线索又断了。
屋里陷入僵局。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昏黄的光。
聋老太忽然开口:“要我说,你们就别折腾了。孩子是谁的,贾张氏自己最清楚。你们逼问她,不比在这儿瞎猜强?”
这话提醒了三人。
对啊,直接问贾张氏不就行了?
但问题是,贾张氏会说实话吗?
易中海叹了口气:“老太太,贾张氏要是肯说实话,我们也不用这么费劲了。”
“她不肯说实话,是因为有恃无恐。”聋老太冷笑,“你们要是能找到确凿证据,看她说不说。”
确凿证据……
易中海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老阎,”他转向阎埠贵,“街道办那边,有没有陈老四的照片?”
“照片?”阎埠贵一愣,“要照片干什么?”
“比对。”易中海一字一顿,“比对孩子的长相。”
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对啊!如果孩子真是陈老四的,那长相上肯定有相似的地方!
阎埠贵想了想:“街道办那边可能有登记照,但我得去问问。”
“快去!”易中海催促,“最好今晚开会前能拿到!”
阎埠贵转身要走,又被易中海叫住:“等等!顺便问问陈老四家里人的情况,特别是……他老婆长什么样。”
“明白!”阎埠贵推开门,急匆匆走了。
屋里又剩下几个人。
傻柱挠挠头:“易师傅,你这招能行吗?”
“行不行都得试试。”易中海站起身,拄着拐杖往外走,“走,回去准备准备,今晚的全院大会,有得热闹了。”
三人出了聋老太家,往回走。
路过中院时,贾张氏又探出头来:“问出什么了?”
易中海没理她,径直往前走。
傻柱倒是停了一下,盯着贾张氏怀里的孩子看了会儿,忽然说:“贾张氏,陈老四脸上那道疤,在左边还是右边?”
贾张氏脱口而出:“左边!”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傻柱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贾张氏站在门口,抱着孩子的手直发抖。她知道,今晚的全院大会,将是一场硬仗。
但她没退路了。
要么咬死是易中海或傻柱的,要么……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更疯狂的想法。
如果能把这事儿推到已经死了的陈老四头上,那岂不是一了百了?
反正人死了,死无对证。她怎么说都行。
至于孩子的长相……陈老四脸上有疤,孩子脸上可没有。这怎么解释?
贾张氏想了想,忽然笑了。
有办法了。
她抱着孩子回屋,关上门,开始琢磨晚上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