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辰的手还搭在轮椅扶手上，指尖微微发凉。她刚才听见了三声敲击，声音从头顶的铁管传来，清晰得像是有人贴着耳朵说话。可现在阳光照在脸上，暖烘烘的，街边小摊飘来煎饼的香味，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
赵星推着她往前走，轮子碾过地砖缝里的小草，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咱们出来透透气也好，”他说，“老待在屋里，人都要闷出霉了。”
赵阳走在旁边，手里抱着平板，屏幕亮着，上面是刚更新的App界面。“何雨水说今天上线新功能，让我们去街角那家智能餐厅试试。”
赵辰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她不想再想那些声音了。她想看看眼前的人，能不能过得好一点。
街角餐厅门口站着一位老人，拄着拐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他站在点餐机前，手抬起来又放下，来回几次都没按下去。机器语音播报菜单，他听不见，屏幕上滑动的选项他也看不懂。
“他是聋哑人。”赵阳小声说。
何雨水从餐厅里走出来，手里拿着调试器，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她看见三胞胎来了，眼睛一亮：“正好你们到了！新版无障碍App刚上线，现在就差实战检验。”
她快步走到老人身边，比了个手势打招呼。老人愣了一下，慢慢回了一个礼节性的动作。
何雨水打开平板，启动摄像头对准老人。屏幕上跳出提示：【手语识别模块加载中】。几秒后，文字浮现——“我要一份红烧牛肉面，不要葱。”
点餐机随即响应，语音播报：“订单已接收，请选择取餐方式。”
老人盯着屏幕看，眼神变了。他慢慢抬起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系统再次识别：“这是我第一次不用别人帮忙就能点餐。”
赵星忍不住笑了：“成了！”
赵阳举起拳头轻喊一声：“YES！”
赵辰坐在轮椅上，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她看着老人低头翻出手机，点开一个旧相册，里面是一张年轻时的照片，旁边站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他指着照片，又比了个“谢谢”的手势。
App翻译出文字：“我女儿要是看到，一定会高兴。”
周围有几个路人停下来看，一开始没人说话。后来有个年轻人掏出手机拍了段视频，低声说：“这孩子真厉害。”
另一个大妈凑近问何雨水：“这玩意儿能教吗？我孙子学手语，一直找不到练习对象。”
何雨水笑着点头：“可以联网匹配，以后还能进虚拟场景练对话。”
老人拿到餐牌号后没有马上离开。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对着三胞胎和何雨水深深鞠了一躬。
赵阳赶紧摆手：“别这样，您太客气了。”
赵星推着赵辰上前一步：“爷爷，以后您想吃什么，随时来试。”
老人点点头，眼角有些湿润。他慢慢走开，背影挺直，脚步比来时稳了许多。
“系统提示。”赵星突然说。
“啥？”赵阳问。
“我脑子里响了一下。”赵星闭眼回想，“说是……获得【社会贡献积分】，可以换稀有材料。”
赵辰轻声说：“我们帮了人。”
“可不是嘛。”赵星咧嘴一笑，“比做实验有意思多了。”
何雨水收起设备，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一版还有不少小毛病，比如识别速度慢半拍，复杂手势容易误判。但总算是跑通了第一轮。”
“下次加个表情辅助识别呗？”赵阳提议，“有的手语配上表情意思才准。”
“已经在做了。”何雨水点头，“下个版本接入微表情分析，还能判断情绪状态。”
赵星拍拍妹妹肩膀：“你们俩真是闲不住。”
赵辰抬头看着餐厅外墙上的电子屏，上面正滚动播放奥运倒计时。“还有三个月就开幕了。”她说。
“奥运怎么了？”赵阳问。
“这个App，”赵辰慢慢开口，“能不能加上多语言实时转译？到时候外国运动员来了，咱们也能帮上忙。”
何雨水眼睛一亮：“你是说，把无障碍服务扩展成国际版？”
“嗯。”赵辰点头，“不只是听障人士，还有语言不通的，行动不便的，都可以用。”
赵阳立刻翻出草图：“我可以做个元宇宙接待大厅，用户戴上轻量头显就能进虚拟服务站。”
“资金够吗？”赵星问。
“不花钱那种。”赵阳嘿嘿一笑，“用现有服务器分流出一块区域，做开源共享平台。”
何雨水沉吟片刻：“技术上可行，关键是审核机制和隐私保护得跟上。”
“那就加个信用评分系统。”赵星说，“谁乱发信息就降权，严重了踢出去。”
几人说着说着，越聊越起劲。连路过的几个学生都停下来听，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问：“你们这是在搞什么项目？我能报名当志愿者吗？”
何雨水递给他一张电子名片二维码：“扫码进群，今晚八点线上开会，缺前端开发。”
男生接过一看，乐了：“名字还挺酷——‘未来之翼’？”
“临时起的。”赵阳挠头，“还没正式注册公司呢。”
“早点注册吧。”男生认真地说，“这种项目，国家肯定支持。”
人群渐渐散去，阳光斜照在地面上，映出四个人的影子。赵星蹲下来平视赵辰：“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还好。”她说，“刚才的事，让我觉得……我们现在做的事，是有用的。”
“当然有用。”赵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回家吃饭。等傻柱做完菜，我让他第一个试新点餐系统。”
“你又想蹭饭。”赵阳笑。
“这叫用户体验调研。”赵星理直气壮。
何雨水收拾好包准备离开，回头看了眼点餐机。屏幕上还留着一行未清除的记录：【用户反馈：感谢你们，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废人。】
她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然后轻轻点了删除键。
屏幕清空，重新进入待机状态。
赵阳突然喊她：“何姐，你说咱们这个App，以后能铺到全国吗？”
“先铺到这条街。”何雨水笑着说，“一步一步来。”
赵星推着轮椅往回走，路过一家便利店时，店门口的电视正在播新闻。画面里是奥运场馆建设现场，工人们在烈日下忙碌。
电视下方滚动字幕闪过一条消息：【本市将全面升级公共无障碍设施，迎接国际来宾】。
赵辰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赵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问：“怎么了？”
“我在想，”她说，“如果每个人都能被看见，被听见，这个世界会不会安静一点。”
赵阳歪头：“不是应该更吵吗？”
“不一样。”赵辰摇头，“现在的吵，是因为很多人喊不出来。等他们都能说了，反而会平静。”
赵星笑了笑：“那你现在算不算也说出来了？”
赵辰望着远处，轻轻点头。
风把路边的小旗吹得哗啦响，一片树叶落在平板屏幕上。赵阳伸手拂去，手指刚抬起——
平板突然弹出新通知：【检测到高优先级任务请求，来源：市残联服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