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是沉睡还是思考),顾洲那尖锐的恐惧、绝望、烦躁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干扰着他,虽然无法对他造成实质伤害,却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弄得他心烦意乱,无法静心。
尤其是在顾洲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比如又被哪个突然冒出来的灵体吓到尖叫时,那种强烈的情绪波动甚至会像尖刺一样扎过来,让秦渊也感到一阵极其不舒服的共鸣式的烦躁。
“啧!”
这天晚上,顾洲又被墙角那持续不断的啜泣声搞得濒临崩溃,忍不住用枕头捂住耳朵,发出压抑的低吼时,一道玄色身影忍无可忍地在他床边骤然凝聚成形!
秦渊的脸色黑沉得可怕,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蜷缩在床上的顾洲,语气里的怒火几乎能点燃空气:“没用的废物!连这点微末杂音都承受不住!再敢发出半点声响,我就让你永远也发不出声!”
若是以前,顾洲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但此刻,在极致的疲惫和麻木中,他竟然生出了一丝破罐破摔的勇气。
他红着眼睛,从枕头里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造成他一切苦难的源头之一(虽然地下室是他自己作死打开的),声音嘶哑地顶了一句:“…你以为我想吗?!要不是因为你…因为这块破玉…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现在你看我不顺眼…你倒是想办法啊!要么弄死我…要么让这些东西离我远点!”
这话几乎是在找死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秦渊并没有立刻动手。他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眸子极其危险地眯着顾洲,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仿佛下一刻就会凝结出冰霜。
顾洲吓得闭上了眼,等待最终的审判。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没有到来。
过了一会儿,他只觉得周身那刺骨的寒意似乎收敛了一点。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秦渊依旧站在床边,脸色依旧难看,但眼中的杀意似乎被一种更加深沉的、极其不耐烦的糟心所取代。
他显然也受够了这种持续的干扰。
“…麻烦。”秦渊极其嫌恶地吐出两个字,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墙角那团还在啜泣的小影子。
那团小影子瞬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压制,啜泣声戛然而止,整个虚影都变得黯淡了几分,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再不敢有任何动静。
“管好你的眼睛和脑子,蠢货。”秦渊最后冰冷地丢下一句话,身影才缓缓变淡,消失不见。
卧室里恢复了寂静,连那种细微的啜泣声都消失了。
顾洲瘫在床上,大口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刚才…他是不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且…好像还侥幸活下来了?
并且,秦渊…居然真的出手让那个哭泣灵体安静了?虽然态度恶劣得像是在清理噪音源。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依旧存在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顾洲的心情复杂难言。
他看着空荡荡的床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和秦渊,现在是真的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不好过,秦渊也别想清净。
这个认知,竟然让他生出一点点…非常微弱的安全感。
至少,为了他自己能清净,这位暴躁的室友,似乎不得不…稍微“罩着”他一点了?
虽然方式可能比较粗暴。
顾洲看着依旧亮着的灯,和那个不敢再发出声音的墙角,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今晚,或许能睡个稍微安稳点的觉了?
经过秦渊那晚的“威慑”,墙角那个爱哭的小影子确实安分了不少,虽然还在那儿蜷缩着,但至少不再发出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啜泣声了。顾洲也因此得以睡了几个难得的不被打扰的觉,精神稍微恢复了一点点。
但他很快发现,解决一个爱哭鬼,只是杯水车薪。这栋老宅里“住客”的数量和种类,远超他的想象。
除了那些只是无意识重复动作的“背景板”灵体外,似乎还存在一些…更具“个性”的家伙。
麻烦始于厨房。
顾洲发现,他放在食品柜里的零食消耗速度变得异常快。以前秦渊“取用”点心,还会遵循某种“等价交换”原则,留下点古钱币,而且目标明确,只挑好的、传统的吃。
但现在不一样了。薯片、饼干、甚至他藏得很深的辣条,都会莫名其妙地减少,包装袋被撕得乱七八糟,碎屑掉得到处都是,而且绝不会有什么回礼。
更气人的是,有一次他新买了一包进口巧克力,刚拆开吃了一块,转头接个电话的功夫,回来就发现剩下的巧克力不翼而飞,包装纸被揉成一团扔在垃圾桶里,而灶台边上,赫然印着几个小小的、黏糊糊的指印!
顾洲盯着那指印,后背一阵发凉,又有点火冒三丈。
这绝对不是秦渊干的!那位爷挑剔得很,对这种洋玩意儿向来不屑一顾,而且绝不会弄得这么埋汰!
“谁?!谁干的?!”顾洲对着厨房空气怒吼。
没人回答。但他分明听到碗柜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像是偷笑的气音。
顾洲猛地拉开碗柜门,里面除了碗碟,空空如也。
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刚刚还在这里,现在溜走了,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恶作剧得逞般欢快情绪的阴冷气息。
操!是个贪吃还手贱的小鬼!
从那天起,顾洲的厨房就再也没消停过。盐罐和糖罐被调换、冰箱里的牛奶被喝掉一半又兑上水、煮好的面条里被撒上一把花椒面……都是些无伤大雅但极其烦人的恶作剧。
顾洲被搞得疑神疑鬼,做饭前都得先检查一遍调料,吃什么都得先小心尝一口。
这还没完。
很快,恶作剧的范围从厨房扩展到了整个屋子。
他放在客厅茶几上准备明天交的工作报告,一觉醒来发现所有的“的”字都被抠掉了,留下一片片难看的空白。
他常用的那支笔,笔帽总是不翼而飞,找半天发现被塞进了花瓶里。
早上出门,钥匙死活找不到,最后在抽水马桶的水箱里摸了出来。
甚至有一次,他新买的衬衫好端端挂在衣柜里,第二天发现胸口被人用红色水彩笔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丑笑脸!
顾洲看着那个丑笑脸,气得差点心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