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园中转转,这个时节,很多花都开败了,紫荆树上挂了一串串的豆荚般的种子,司马郁看了突然想吃盐水煮毛豆了。
不远处,投壶的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公孙煜最喜欢热闹,便又跑去看投壶了。
司马珂偷偷拉了拉司马郁,到了人少的地方,对司马郁说道:
“不是人不在,是你不在。”
“什么意思?”司马郁被说的有些懵。
“你当年走之前,将琴弦和琴体以及漆料的制作方法分了三部分。”司马珂徐徐说道:“琴弦他们还是喜欢用丝弦,钢弦制造实在困难。那漆的配方,你没有给出去,你走后,那给的那罐粉末用完了,便再也造不出那种品相和音质的琴了。”
司马郁有些惊讶:
“这点轻微差别也能听得出来的吗?”
“那当然了,对于那些大家来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司马珂继续说道:“那斫琴师来找过我,只是我也不知道你那配方。”
“哦,应该是卷在哪本书里了。本也是我从一本古籍上得来的,当时只觉得好看而已,没想到这么重要。回头我找给你,然后你送去珍宝阁吧,这钱,不赚白不赚,嘿嘿。”司马郁满眼冒着星光,痴痴的看着面前一堆不存在的金子。
司马珂叹了口气,这人怎会对搞钱如此痴迷。
“珂郎君!”一人喊着司马珂。
“是学宫同窗,我去去就来。”司马珂同司马郁说了声,便离开了。
天热的紧,栾树的叶子黄绿相衬,一簇一簇郁郁葱葱。
树下有一石案,有二人一青一赤束发而坐,正在对弈,司马郁想躲热,便踱步过去歇会儿。
边上的小厮打着便面,司马郁假装看棋,凑上去偷凉。
他边上那男子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棋盘,好似并未注意到凑在边上的“小猫”。
那打着便面的小厮刚想说话,却又闭上了嘴。
司马郁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六字方针。
不赶就赖着不走!
不过他着实对棋不感兴趣,身侧男子只能看到个耳朵,头戴露着束髻的玄纚巾帻,金线缘边,固冠的白玉发簪一头则刻了云虎纹,两条赤色带金的缯带从耳后垂下,像两根老式灯线,惹得司马郁老想拉一手。
克制住这种手贱的冲动,便偷摸打量起对面的男子。
虽是跪坐着,但是能看得出,那人身量挺拔颀长,艾青色目纱外袍看上去很是清爽,隐约透着内里的素娟中衣,衬得肩线平直如削。一枚羊脂玉簪松松绾就,几缕墨丝逸出,拂在光洁额角。
他的眸子很是好看,那瞳仁黑如深山墨精,眼尾微微上挑,天生的眸中带笑,且清透的如同瀛洲山顶的那一潭冬雪方消的池水。加之那微扬的嘴角,在白皙面容上勾起一抹春色,光是看着,让人心情大好。
司马郁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人看,便又看看棋盘。
一颗颗玉雕的棋子,白玉温润,黑玉莹透。身边人纤长的指尖夹着一颗黑子,稳稳落下。
“好棋!”对面的帅哥开了口,原本认真的面上,笑容满满,冲着司马郁还扬了一下眉。
司马郁也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很快,那人便又凝神看着棋盘。
小厮打便面打的勤,身侧那男子身上的幽兰香气,萦绕在司马郁的鼻腔。
司马郁刚想歪头打量了下身边男子,一旁仆从端来了两碗冰粥。
司马郁盯着那两碗冰粥目不转睛。
来人应是没想到多出来一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司马郁看到了他的窘态,尴尬起身。
“诶?你是谁家的小郎君还是小女娘啊?”那艾青色男子看到到司马郁起身,笑盈盈的问道。
司马郁不知怎么脑一抽,摆摆手说了一句:“啊,我不吃……额,我就是那谁家的小谁,多有打扰,先告辞了!”
说罢,立马跑的没影了。
这特么馋瘾犯了。
本就是蹭人家人工风扇,这闹了个大红脸还不跑留着干嘛,到时候又问东问西的。
“郁儿!”司马珂的声音从一边响起。
“兄长。”司马郁立马迎了上去。
“一扭头的功夫,你跑哪去了?”司马珂问道。
“我方才觉得热,看两人在树下下棋,便去蹭风去了。”司马郁咧着嘴,笑嘻嘻说道。
司马珂从衣襟间抽了帕子,替司马郁擦着脑门上的汗。
“我们有没有冰吃啊,我方才见那边两人有冰粥吃。”司马郁舔舔唇问道。
“没见到,这冰可不是寻常人能吃到的,方才在那边与一众郎君闲聊,茶水倒是有,没有见到冰碗之类的。”
司马珂这言下之意,那就是没有了,司马郁扇了扇自己的衣襟,热的拿过司马珂的帕子,自顾自的擦了起来。
“我带你去喝果饮吧,也很好喝的。”司马珂见状说道。
“好!”司马郁乐呵呵的回道。
方才那男子穿的衣服,看着就非比寻常,可能是请来做客的贵公子。
有特殊待遇,也是可能的。
栾树下的两位少年,被那叮叮当当夺路而走的家伙分了闲情,不想下棋了,便饶有兴致的聊起了天。
“阿桓,你认识那女娘吗?看着像玉人一般,就是身材高挑了些。她就这么过来,径直坐你身边,我还以为是令妹。”青衣男子眼睛微眯,笑意更盛的问道。
“我若有妹妹,你能不知道?倒是没仔细瞧瞧,这胆大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子。”被称作阿桓的赤衣男子冷着个脸沉声说道。
“阿桓,不是我说,你的婚事姑祖母可是催了好几遍了,今日的大好时光,你也不去相看。”青衣男子喝了口茶说道。
“叽叽喳喳,聒噪。”赤衣男子伸出手,修长的双指捻了捻袖口,并不多说。
“那你这拉着我在这儿躲着,那我的好姻缘可要被你耽误了,可如何是好。”青衣男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手肘放在了棋盘边,撑着脑袋,望着司马郁远去的方向,突发奇想对送冰粥的仆人说道:“把我这碗冰粥带给那小家伙吧,顺便打听一下这‘小谁家的小谁’到底是何人?”
“唯。”那宫人模样的仆从托着带有冰粥的盘子,慢慢退后。
“使唤我的人倒是顺手。”赤衣男子说道。
“诶?你我还分那许多。你方才没看到,那玉人那般打量我,肯定是看入迷了……说不定是缘分呢,我的婚事可就定下来了。”青衣男子冲面前人扬了扬眉,一脸得意的样子。
“你缺女人?”赤衣男子哂道。
“不不不,这园子里那么多花,可都没这玉人妙……阿桓你可不许同我抢。”青衣男子打趣眼前人,还不忘拿起一旁放的糕点,白玉似的牙齿咬了一口,细细品尝着。
赤衣男子打量了一下眼前人,掐了边上一朵茉莉,放在冰碗中,喊住了那宫人:“把我这碗也赏给她,看她先吃哪碗。我就不信什么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