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锁定磐石科技,尤其是技术总监钱永明,整个专案组的机器如同上紧了发条,在弥漫着咖啡因和紧张情绪的空气中高速运转起来。临时指挥中心的白板上,线索和人物关系图变得更加密集,而“磐石科技”和“钱永明”的名字被红笔重重圈起,成为了风暴眼。
苏瑾利用警方的庞大资源和合法渠道,开始对钱永明进行全方位、立体式的解剖。他的履历光鲜得像是精心打磨过的样板:常春藤名校博士,曾在海外顶尖实验室从事前沿传感器研究,被磐石科技高薪引进,迅速成为技术核心。公开场合的他,是温文尔雅、醉心技术的学者型高管形象。
然而,在冰山之下,经侦的同事通过复杂的国际协作和资金流向追踪,发现了令人不安的蛛丝马迹。钱永明名下数个位于开曼群岛和维京群岛的离岸账户,与几家背景成谜的空壳公司有着频繁且金额巨大的资金往来。这些资金流动的时间点,经过交叉比对,与秦疏影提供的、“收藏家”经手的几起高端古董黑市交易高度吻合。有一笔高达五百万美元的资金,甚至在李萌死亡前后,通过层层伪装,流入了一个与王魁有过联系的中间人账户。
“看来,不仅仅是提供技术和伪造证据,”苏瑾将厚厚的报告摔在桌上,声音带着冷冽,“这位钱大总监,还深度参与甚至主导了‘天命’组织的资金洗白和非法交易。王魁只是他手下一条负责脏活的小鱼,李萌触碰到的账目,很可能直接牵扯到了他本人!”
林娜那边的电子战场则陷入了胶着。她尝试了多种方法渗透磐石科技的内部网络,从常见的漏洞扫描到更高级的定向渗透攻击,但对方的防火墙和入侵检测系统坚固得令人咋舌。
“见鬼了!”林娜烦躁地抓了抓她那头蓝紫色的短发,面前的屏幕上闪烁着红色的“访问被拒绝”警告,“这绝对不是普通商业公司的防御级别!他们的安全团队反应速度快得离谱,而且……攻击模式很诡异,不像人为操作,更像是一种……具备学习能力的AI在主导防御!我刚找到一个可能的薄弱点,下一秒就被封死,还差点被反向植入追踪程序!”
她灌了一大口冰可乐,继续说道:“而且我发现,他们对核心研发区域和数据中心的网络访问日志清理得非常干净,几乎是实时覆盖,根本找不到钱永明或者其他人调取、查看敏感技术资料的确切记录。这家伙,反侦察意识不是一般的强。”
“这说明他们不仅有鬼,而且拥有远超我们预期的技术实力和警惕性。”司徒亮凝视着屏幕上磐石科技那栋气势恢宏的玻璃幕墙大厦,语气凝重。一个能与“天命”这种神秘组织深度绑定的公司,拥有一些超越当前民用级别的技术,似乎并不意外。
陈静法医那边对第二名“清洁工”尸体和装备的进一步检测,带来了更令人心惊的发现。除了确认其与第一名杀手装备的同源性外,在尸体的血液样本中,陈静检测到了一种极其特殊的、分子结构复杂的合成化合物残留。
“这种化合物并非致命的毒药,”陈静用她那一贯冷静无波的语调解释着,仿佛在描述一个普通的化学实验,“它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能够显着增强执行命令的服从性,并一定程度上抑制恐惧和同理心等复杂情感。长期或大剂量使用,可能导致情感淡漠和认知僵化。简单说,像是一种……‘忠诚度强化剂’或者‘思维钢印’的前体药物。”
这个消息让指挥中心瞬间安静下来,一股寒意掠过每个人的脊背。
“他们……在用药物控制杀手?”苏瑾感到一阵恶心。
“很有可能。”陈静点头,“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清洁工’如此悍不畏死,任务失败立刻自尽,因为这可能不仅仅是训练和信仰,更是生理层面的强制服从。”
此外,陈静还指出,第二名“清洁工”作战服肘部、膝部和战术背心特定部位的磨损痕迹非常独特,表明他长期、高频次地在某种表面粗糙、充满直角弯折和狭窄限位的环境中进行攀爬、潜行训练或执行任务。
“不像常规的军事或特警训练场,”陈静补充道,“更接近大型工业厂房的复杂管道系统、大型船舶的舱室结构,或者……某种特意建造的、模拟极端狭窄环境的训练设施。”
叶采薇则将自己关在临时布置的静室里,周围堆满了她带来的以及林娜帮忙搜集的各类古籍、地方志和考古文献。她对那半面铜镜和秦疏影新提供的“镜与星图”线索进行了废寝忘食的研究。
几天后,她带着一丝疲惫但闪烁着洞察光芒的眼睛走出静室,向团队分享了她的发现。
“铜镜上的鱼形纹路,与我记忆中家传的一本残卷所述颇为相似。”叶采薇的声音依旧柔和,但带着学术的严谨,“那本残卷提及一个早已湮没的古文明,他们崇拜星辰,认为浩瀚星海与世间水域存在某种神秘的共生联系。星辰指引方向,水域孕育生命。他们善于观测,并留下了一种以特定星宿排列组合为基础的密文系统,用于记录重要知识或藏宝信息。”
她指着铜镜背面那些看似杂乱的细微刻痕:“我怀疑,这些刻痕本身,或许并非直接记录信息,而是一种‘密钥’或者‘坐标’,需要与另一件物品——很可能就是秦小姐提到的‘星图’残片——相结合,才能解读出真正隐藏的内容。‘藏于镜中’,可能指的是秘密隐藏在铜镜与星图共同构成的体系中。”
而秦疏影那边,也通过林娜的加密频道,传来了更具体、也更令人振奋的信息。她经过多方核实和冒险探查,确认“观星台”并非一个固定地点,而是一个代号为“观星”的、即将在七十二小时内在公海上某艘豪华邮轮举行的顶级秘密交易会。
“交易会的安保等级是最高级别,参与者非富即贵,或者是在特定领域拥有极高声望的专家,都经过‘收藏家’方面极其严苛的背景审查。”秦疏影的信息显示在屏幕上,“交易的物品清单据说包括三件流失海外近百年的顶级青铜器,一幅宋代佚名山水长卷,以及……一份据称记载了‘长生之秘’的鎏金青铜匣——而开启匣子的钥匙,据说与一幅失落的‘星图’有关。‘香师’将作为首席鉴定人全程参与。”
“机会!”司徒亮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猛地站起身,“‘观星’交易会,‘香师’必然现身,那鎏金青铜匣和‘星图’很可能与我们手中的铜镜直接相关!这不仅是抓捕‘香师’、直捣‘收藏家’核心的绝佳机会,也更可能关联到我父母失踪的真相!” 他父母的考古笔记中,确实曾隐晦提及过对某些涉及“星”、“水”崇拜的失落文明的追寻。
“但是入场资格……”苏瑾面露难色,手指敲着桌面,“这种级别的非法交易会,警戒必然森严到极点,身份核查恐怕是生物识别加动态口令,甚至可能有人工智能辅助的身份验证。我们警方的人员,特征太明显,几乎不可能冒充参与者混进去。”
“或许……我们可以从赵铭那里打开缺口。”司徒亮沉吟道,大脑在“心镜”状态下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性,“他是‘墨兰轩’的常客,对神秘古物有狂热兴趣,又是磐石科技董事长赵磐石的独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极有可能收到了邀请,或者至少,有渠道接触到获取邀请的途径。”
他走到白板前,在赵铭的名字上画了个圈:“赵铭性格纨绔,虚荣,喜好炫耀,且对父亲抱有某种叛逆心理。这是他最大的弱点。我们可以设计一个局,让他‘主动’而且‘不经意’地为我们提供入场的机会,或者至少是关键的凭证信息。”
计划再次被细致地调整和分工。一部分力量继续由苏瑾主导,紧盯钱永明和磐石科技的常规动向,并利用官方资源尝试对那艘作为会场的邮轮进行外围监控。另一部分力量,则以司徒亮为核心,林娜和秦疏影提供远程支援,叶采薇作为古物咨询,开始精心策划针对赵铭的“接触”行动,目标是获取“观星”交易会的入场券。
夜幕深沉,司徒亮独自一人站在安全屋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流光溢彩、却暗流汹涌的城市。手中的那半面鱼纹铜镜在都市霓虹的映照下,反射出迷离而冰冷的光泽,背面的刻痕如同无言的眼睛,凝视着无尽的夜空。
三年前导师溅落的鲜血,李萌凝固在水泥中的年轻脸庞,父母笔记中那些模糊而执着的字句,神秘莫测的“Ψ”符号,还有“清洁工”冰冷的目光……所有的一切,愤怒、冤屈、疑惑、责任,都像无数条奔腾的河流,最终汇入了名为“天命”的黑暗海洋。
而现在,他终于握住了指向这片海洋深处宝藏——或者说,是深渊入口——的钥匙。
下一个回合,不再是小规模的遭遇战和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出击,直插敌人心脏的前奏。
“观星”……无论这名字背后隐藏的是璀璨的文明遗产还是残酷的阴谋,它都注定将成为最终决战前,最为关键、也最为危险的舞台。
他轻轻摩挲着铜镜边缘冰凉的断口,仿佛能感受到某种跨越时空的共鸣,一种源自血脉、源于责任的召唤,在寂静中隆隆作响。
风暴,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