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被带进询问室时,整个人像一片风干的树叶,瑟瑟发抖。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清洁工制服,手指粗糙,紧紧攥在一起。
面对警察的询问,她起初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地望着桌面。直到警方提到她三年前因“工业事故”去世的丈夫,以及那家生产氟化物的化工厂时,她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是老高…是高森害死了我男人!”陈姨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泪滚落下来,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我男人…他老实巴交一辈子,就是在化工厂看仓库的…三年前,他发现了厂里偷偷往‘深海之境’运那种害人的氟化物,说是用来处理什么…水系统?他觉得不对,想举报…结果,没两天,人就没了!厂里说是意外,机器故障…我不信!我男人做事最小心了!”
她泣不成声,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后来…后来我偷偷打听,才知道,是高森!是他让厂里这么干的!他怕我男人说出去!林月…那个叫林月的姑娘,她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她死得也不明不白!”
“所以你对高森怀恨在心?”负责询问的警官引导着。
“我恨!我恨不得他死!”陈姨眼中迸发出仇恨的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我一个扫地的,能拿他怎么办?我只能忍着…直到林汐这孩子也开始查她姐姐的事…她找到我,问我知不知道她姐姐死前有什么异常…我…我好像看到了希望…”
“你做了什么?”警官追问。
陈姨的身体又开始发抖:“我…我没想害林汐!我真的没想害她!那天表演前,我看她脸色不好,很紧张的样子…高森那时候正好不在附近…我就…我就偷偷跟她说,让她小心高森,还说…还说旧的珊瑚礁可能有问题…”
她喘着气,仿佛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然后怕:“林汐听了很激动,非要我帮她…她说她要在表演的时候,想办法从水箱底部那个特别的珊瑚那里找证据…我劝她别冒险,她不听…我怕她出事,就…就偷偷在她喝的水里,加了一点点…一点点安眠药…我想着,她要是头晕没力气,表演可能就取消了,或者提前出来了…”
这个供词让监控室里的苏瑾和司徒亮都皱起了眉头。安眠药?不是河豚毒素?
“你确定是安眠药?从哪里来的?什么种类?”警官详细询问。
“就是我平时睡不着吃的那种…白色的药片,我碾碎了一点放进去的…”陈姨慌忙解释,“我真的只想让她头晕,没想害死她!那什么河豚毒,我听都没听过!不是我干的!”
审讯暂时中断。警方立刻安排对陈姨持有的安眠药进行化验,同时比对杯子里是否还有安眠药成分残留。
“如果陈姨说的是真的,她只下了安眠药,那致死的河豚毒素又是谁下的?什么时候下的?”苏瑾感觉案情更加扑朔迷离。陈姨的动机是报复高森,保护(或者说用错误的方式阻止)林汐,这与直接毒杀林汐的逻辑不符。
司徒亮沉思片刻:“高森依然可疑。他拥有毒素,有动机灭口林汐。陈姨的安眠药,可能只是巧合,或者…被真正的下毒者利用了。”
就在这时,对高森的二次审讯也有了进展。在警方的持续施压下,高森的情绪也变得不稳定。
“是!我是用了氟化物!那又怎么样!”高森突然激动起来,“那只是用来做水质稳定实验的!少量使用根本无害!林月的死跟我没关系!她那是自己训练过度!”
“那林汐呢?她的杯子里为什么会有河豚毒素?你的实验室里为什么有同样的毒素?”
“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是谁想害她!说不定是那个清洁工!她恨我!她想报复我!所以她杀了林汐嫁祸给我!”高森几乎是吼着说道,眼神却下意识地躲闪。
这种指控显得苍白无力。陈姨具备下安眠药的动机和条件,但河豚毒素的来源、获取渠道以及精准的下毒时机,对她而言都过于困难。
案件似乎再次陷入了僵局。两个重点嫌疑人,一个承认下了非致命药物,一个激烈否认并反指他人,但都缺乏直接证据证明自己实施了致命的投毒行为。
司徒亮回到临时办公室,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这个案子像一团乱麻,每个人似乎都只扯住了其中的一两根线头。
一杯温热的、散发着红枣和黄芪香气的茶递到了他手边。
“司徒先生,看你脸色不好,喝点茶补补气。”叶采薇不知何时来了,站在他身边,眼神温柔带着担忧。她总是这样,在他专注于案件而忽略自身时,悄然出现,给予细致的关怀。
司徒亮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瓷杯的温热和她不经意触碰的微凉。他抬头,看到她清澈眼眸中自己的倒影,带着疲惫和困惑。
“谢谢。”他低声说,喝了一口。甘甜的茶汤滑入喉咙,带着暖意,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些疲惫。
“案子很棘手?”叶采薇轻声问,没有过多打探,只是表达关心。
“嗯,每个人好像都有秘密,但关键的拼图总是缺失。”司徒亮难得地愿意倾诉一点。
“人心复杂,如病入膏肓,表象之下往往隐藏着更深层的病因。”叶采薇的声音带着她特有的沉静,“有时,看似最不可能的脉络,反而通往症结所在。”
她的话像一道微光,掠过司徒亮的心头。最不可能的脉络?目前来看,苏蔓的嫌疑似乎最早被排除,但她那条关于“让位”和“姐姐线索”的信息,始终像一根刺……
他放下茶杯,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林娜,”他再次接通通讯,“重新深度筛查苏蔓的所有电子设备记录,不仅仅是社交软件,包括浏览器历史、购物记录、最近删除的文件、甚至…她和林月之间可能存在的任何私人联系痕迹,尤其是三年前的。”
他感觉,他们可能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