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省林阳市,“科瑞生物”实验室老板赵铭死亡案的卷宗,在司徒亮的“心镜”面前缓缓展开。
现场照片显示,赵铭倒在无菌实验室的核心区域,身穿白大褂,戴着护目镜和口罩,但并未佩戴更高级别的呼吸防护装备。尸体周围散落着一些打碎的培养皿,液体溅射得到处都是,初步看上去很像是在进行某项危险操作时发生意外,导致有毒物质泄漏。
法医报告确认死因是吸入了一种复合型神经毒素,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能在极短时间内引起呼吸肌麻痹和心脏骤停。毒素成分复杂,包含多种生物碱和合成化合物,其中几种的分子结构与音乐厅案件中神经抑制剂的部分前体物质相似,但毒性猛烈了何止十倍。
关键点在于现场的那台精密摇床。它是实验室的常用设备,用于在恒定温度下震荡混合液体。根据设备日志,在赵铭死亡时间(推断为晚上十点至十一点之间)内,这台摇床原本应该执行一个长达六小时的缓慢震荡程序。然而,日志记录在十点零七分到十点零九分,这两分钟时间里,程序被“暂停”,随后又自动“继续”。
就是这两分钟的空白。
实验室的门禁系统记录显示,从当晚八点赵铭独自进入后,直到第二天早上保洁人员发现尸体,再无第二人进出。监控探头也覆盖了主要通道和出入口,未见异常。
当地警方当时的调查陷入了死胡同。要么是赵铭自己操作失误,在那两分钟里打开了某个不该打开的容器,导致了泄漏;要么就是存在一个他们无法解释的、幽灵般的凶手,完成了投毒。最终,鉴于没有他杀的直接证据,案件以意外事故定性。
“你怎么看?”司徒亮将卷宗的重点部分截图,发给了团队加密频道。
苏瑾最先回应:“门禁和监控都没问题,如果是他杀,凶手怎么进去投毒的?总不能是穿墙吧?或者……下毒在更早的时候?”
“不像。”陈静加入了讨论,她刚结束一台解剖,声音还带着一丝疲惫,“根据毒素的挥发性和赵铭的防护情况,如果是提前下毒,他不可能毫无察觉地工作那么久才中毒。毒素起效很快,投放点应该就在他死亡前很短的时间内,而且是在他身边。”
林娜发来一段语音:“我仔细分析了那台摇床的技术手册和日志代码。这种型号的摇床支持远程网络控制和程序修改,但需要很高的权限,而且会留下登录日志。调查记录显示,当时排查了所有有权限的人员,案发时间段内没有人远程登录过那台设备。本地操作面板上也没有强行中断的物理痕迹。”
“所以,那两分钟的‘暂停’和‘继续’,是鬼干的?”苏瑾没好气地说。
“除非……”司徒亮缓缓开口,目光锁定在摇床的一个结构图上,“日志记录的是‘程序’层面的状态。如果有人,不是通过修改程序,而是通过物理方式,短暂地影响了摇床的运转呢?比如,让它‘以为’自己暂停了?”
频道里沉默了几秒。
“物理方式?”林娜疑惑,“怎么影响?那玩意儿结实的很。”
“震动。”司徒亮吐出两个字,“一种特定频率的、强烈的外部震动,足以让摇床内部的平衡传感器或主轴电机产生误判,导致程序短暂中断运行。而当外部震动消失,设备自检通过后,又会自动恢复之前的程序。”
“就像……有人用力拍了一下老式电视机,图像会闪一下那样?”苏瑾比喻道。
“原理类似,但需要更精准的控制。”司徒亮继续道,“如果凶手下毒的方式,本身就依赖于这台摇床的‘短暂停顿’呢?”
他脑海中开始构建场景:“假设,凶手提前在某个培养皿中,放置了密封的、装有挥发性毒素的微型胶囊。这个培养皿就在那台摇床上,随着震荡,胶囊本身很安全。但当外部传来特定频率的震动,导致摇床暂停的瞬间,同时激活了胶囊的开启机制——可能是震动本身触发了胶囊内部的某个微型机关,也可能是配合了某种无线信号——毒素在摇床静止的两分钟内迅速挥发出来。而赵铭,当时可能正好就在摇床附近进行操作……”
“摇床恢复运转后,残留的毒素很快被实验室的通风系统稀释,那个开启了毒素的胶囊,也可能在后续的震荡中破碎、混入其他样品,或者本身自毁,难以追查。”陈静接上了推理,“所以现场找不到直接的投毒装置!”
“对!”林娜兴奋起来,“这样一来,所有逻辑就通了!凶手根本不需要进入现场,他只需要在特定时间,在实验室外部,甚至更远的地方,制造一次精准的、特定频率的震动!”
“这需要他对实验室的设备、布局、通风,以及赵铭的工作习惯了如指掌。”苏瑾指出,“是内部人干的?”
“或者是,进行了周密前期侦查的‘外部服务商’。”司徒亮道,“林娜,查一下科瑞生物实验室的外部环境,尤其是靠近那间无菌实验室墙壁的外面,有没有什么公共区域、管道井、或者适合放置震动装置的位置。另外,核实赵铭的社会关系和经济状况,看他是否与人结怨,或者是否涉及某些利益纠纷,值得别人雇佣专业杀手来对付他。”
“明白!”
新的调查方向确定,团队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司徒亮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这种抽丝剥茧、在不可能中寻找可能的推理,极其耗费心神。他能感觉到太阳穴在微微跳动,那是“心镜”过度使用后的预警。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叶采薇的回信。
很简单的一句话:“带了。你也是,案牍劳形,记得燃香。”
下面附了一张照片,是江南水乡的雨景,细雨如丝,落在青石板路上和乌篷船顶,朦胧而静谧。照片一角,隐约可见她撑着一把油纸伞的素手。
看着那照片,司徒亮紧绷的神经似乎莫名松弛了一丝。他拿起桌上的小香炉,又添了一小撮“醒神香”。清雅的烟气再次袅袅升起,驱散着脑中的滞涩。
他回复:“香在燃。”
放下手机,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科瑞生物实验室的外墙结构图已经被林娜发了过来。他要知道,那个制造了“致命两分钟”震动的幽灵,究竟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