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守望者!”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狭小杂乱的出租屋内炸响,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孙明指向电脑屏幕的手指剧烈颤抖着,那个漆黑的扭曲沙漏头像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吸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入其中。
苏瑾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到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操作。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键盘的瞬间,屏幕上那个不祥的头像骤然灰暗下去,状态栏清晰地显示“离线”。紧接着,原本应该存有聊天记录的窗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过,所有数据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缓存痕迹都没留下。
“该死!”苏瑾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廉价的电脑桌发出不堪重负的摇晃声,“清理得太干净了!对方肯定设置了触发式自毁程序!”
司徒亮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目光越过崩溃的孙明,落在那个已经恢复默认壁纸的电脑屏幕上。冷静,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时间守望者”显然是个高手,一个善于利用网络隐藏自身、操控人心的幽灵。这样的对手,绝不会轻易留下尾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深处因疲惫和旧伤传来的隐隐作痛,走到瘫软如泥的孙明面前。他没有立刻厉声质问,而是拉过旁边一张堆满杂物的椅子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个被恐惧彻底压垮的男人。
“孙明,”司徒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恐惧的稳定力量,“看着我。”
孙明涕泪交加,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但在司徒亮平静的注视下,他混乱的眼神似乎找到了一点焦点。
“他逼你做了什么?”司徒亮继续问道,语速平缓,“‘时间到了’具体指的是什么?把你和‘时间守望者’接触的经过,所有你能记得的细节,原原本本告诉我。这很重要,不仅是为了破案,也可能是在救你自己。”
也许是司徒亮冷静的态度感染了他,也许是“救你自己”这句话触动了他求生的本能,孙明用力吸了吸鼻子,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
他的故事琐碎而压抑。一个饱受焦虑症折磨的自由撰稿人,生活在社会的边缘。创作的瓶颈、经济的压力、对未来的绝望,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让他几乎窒息。大约在半年前,他在一个极其隐秘、需要特殊邀请码才能进入的网络论坛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关于“超越时间枷锁”的讨论帖。发帖人言辞玄奥,似乎对命运、时间有着独特的见解。
当时正处于人生低谷的孙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始与这个Id为“chronicler”(编年史官)的人私信交流。起初,“chronicler”更像是一个充满智慧的导师,耐心倾听他的烦恼,引经据典地开导他,甚至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渴望。孙明感觉自己仿佛遇到了知音,对“chronicler”越来越信任,几乎无话不谈。
他甚至按照“chronicler”的建议,尝试了一些所谓的“精神冥想”和“时间感知训练”,并在这个过程中,无意间向对方透露了自己曾通过非法渠道购买强效安眠药(用于对抗严重的失眠和焦虑)的事情,以及在情绪崩溃时在网络上发表过的一些偏激言论。
“大……大概一个月前,”孙明的声音带着哭腔,回忆仿佛让他再次经历那份恐惧,“他突然就变了!他不再是我的‘导师’,他……他变成了恶魔!”他的身体又开始发抖,“他直接用加密文件发来了我购买药物的交易记录截图,还有我那些……那些胡说八道的言论!他说,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他就把这些全都公开,送到警察局,送到我偶尔接活的那个文化公司……我……我完了!我的一切都完了!”
在孙明语无伦次的叙述中,司徒亮和苏瑾逐渐拼凑出了真相。“chronicler”就是“时间守望者”,他花费长达数月的时间,耐心地编织了一张网,等待孙明这样的“完美猎物”自己走入陷阱,然后牢牢抓住对方的把柄。
“他给你的任务,就是模仿星悦广场的血字?”司徒亮追问细节。
“是……是的……”孙明哽咽着,“他给了我一个加密包,里面有那种特殊墨水的配方,很详细,告诉我哪些化工品店能零散买到材料,还警告我注意安全别引起怀疑……还有……还有好多‘午夜狂欢者’的笔迹样本,高清图片,甚至还有分析笔迹特点和模仿要点的文档……他……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孙明描述,对方甚至指导他如何选择时间(利用清晨人流量开始增大但监管相对松懈的时段)、如何规避监控(利用宽大衣物和伪装步态)、以及完成后如何清理自身痕迹。
“他……他一直用变声器跟我说话,声音……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感情……”孙明回忆起那个经过处理的电子合成音,脸上再次浮现恐惧,“他说……‘时间到了’,我必须在那天早上完成,不能早也不能晚……否则……”
“否则怎样?”苏瑾忍不住追问,语气中带着急切。
孙明猛地抬起头,眼中是纯粹的、动物般的恐惧:“否则……他说我会‘提前看到时间的尽头’……他说我的时间线会被抹除!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我好害怕!我感觉他真的能做到!他不是在吓唬我!我只好……只好照他说的做……我把那些字……写在墙上……我……”
他终于崩溃,再也说不下去,双手捂住脸,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一个被精心挑选、被长期操控、最终被推上前台的可怜傀儡。这就是第二次血字案的真相。
“他除了这个加密通讯软件,还有没有其他联系方式?邮箱?电话号码?或者其他社交平台?”司徒亮试图寻找更多线索。
孙明无力地摇着头,眼泪从指缝中渗出:“没……没有了。每次都是他找我,我根本找不到他……这个软件也是他发给我的一个安装包,说只有用这个才能保证‘安全’……”
线索似乎再次指向了死胡同。“时间守望者”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在数据的海洋中游弋,只留下被操控的提线木偶和充满谜团的信息。
司徒亮让苏瑾呼叫支援,将孙明带回市局进行正式讯问和证据固定。尽管孙明是被胁迫的,但他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对社会秩序的严重破坏和公众恐慌,必须接受法律的审查。
看着孙明被两名警员搀扶离开时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司徒亮的心情异常沉重。这个对手,不仅技术高超,更深谙人心弱点,擅长进行长期的心理控制和布局。他逼迫孙明留下“时间到了”的信息,绝非仅仅是为了重复一次犯罪。这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对警方、或者对某个特定目标的挑衅和测试。
回到事务所时,天色已晚。叶采薇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将一直温着的药膳和热水端到他面前。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苦涩而安神的香气。
司徒亮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上双眼。“时间到了……”这四个字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他在向谁宣告?下一个目标?还是……这本身就是针对警方,针对他司徒亮的一场心理战?
他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而“时间守望者”,就是那个隐藏在网后,耐心等待着收网时机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