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老人那句“不祥之物……会招来祸患”的警告,如同一声沉闷的钟鸣,在司徒亮心头回荡,不仅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更加确信,这梅陇古镇的深巷之中,必然隐藏着与“玉琮”、与“天命”组织相关的蛛丝马迹。
老人那空洞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以及他手中那隐约可见的、刻着复杂纹路的浑圆物件,都透着非同寻常的气息。
然而,当司徒亮第二天清晨再次带着苏瑾等人前往那间藤蔓老屋时,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屋内积灰依旧,但那盏白炽灯灭了,工作台上空空如也,昨日老人使用的工具和那个疑似“玉眼”的半成品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诡异的梦境。
“跑了?”苏瑾检查着空荡荡的屋子,眉头紧锁,“这老头肯定有问题!”
“不是跑了,是藏起来了。”司徒亮冷静地分析,手指拂过工作台,指尖沾了一层比周围略浅的灰尘,“他收拾得很匆忙,但很彻底。是个老手。”
林娜调动了古镇及周边所有的公共监控,试图追踪老人的行踪,但老人仿佛融入了古镇的阴影,没有留下任何有效的影像记录。那间老屋的产权归属模糊,追溯到几十年前就已断档,无法查证现任使用者。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掉了。
“他不愿意明说,甚至避而不见,说明他要么极度恐惧,要么本身也牵扯极深。”叶采薇轻声道,“阿亮,我们这样明着查,恐怕很难有进展。”
司徒亮沉吟片刻,对林娜说:“娜娜,换个方向。查一下梅陇镇及周边,尤其是吴州、金陵一带,近期地下古董黑市的动向,特别是关于玉器,或者与祭祀、水运相关的老物件交易信息。那个老人,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他有一种直觉,想要找到“玉琮”的线索,常规的侦查手段已经不够,必须深入那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充斥着贪婪与秘密的地下世界。
林娜的工作效率极高,很快便有了反馈。通过深度挖掘暗网数据、特定论坛的加密交流以及一些资金流向的异常波动,她锁定了一个近期在长三角古董黑市中声名鹊起的秘密交易会。这个交易会行踪不定,参与者经过严格筛选,只接受熟人引荐或持有特殊“信物”的人进入。最近一次交易会,传闻将在毗邻吴州的锡城市郊,一个废弃的纺织厂区内举行,时间就在两天后。
“据说,这次交易会可能会出现一些‘压堂’的重器,其中就包括一些带有古老铭文的玉器和龟甲。”林娜汇报着,语气带着兴奋,“亮哥,这是个机会!但进入门槛很高,我们需要一个身份,或者……信物。”
信物?司徒亮立刻想到了秦疏影。这个女人背景神秘,手段通天,似乎总能接触到这些三教九流的渠道。
当他向秦疏影提及此事时,秦疏影正对镜描眉,闻言动作未停,只是从镜子里抛给他一个慵懒的眼神:“司徒先生终于想起要走‘偏门’了?那个交易会,我倒是听说过,门槛确实不低。”她放下眉笔,转过身,红唇微勾,“不过,巧了,我手里刚好有一张多余的‘门票’。”
她从一个精致的绣花荷包里,取出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色泽暗沉、雕刻着怪异兽纹的黑色木牌,递给司徒亮。“拿着这个,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接引。不过,我提醒你,那种地方龙蛇混杂,规矩也多,稍有不慎,不仅一无所获,还可能惹上大麻烦。”
司徒亮接过木牌,入手冰凉沉重,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他看向秦疏影:“你去不去?”
秦疏影轻笑一声,重新拿起眉笔:“那种脏乱差的地方,我可没兴趣。不过,你们最好多带点‘硬货’,光有门票,没有实力,在里面可站不住脚。”她意有所指。
所谓的“硬货”,自然是指钱,或者能震慑他人的实力。
最终,经过商议,决定由司徒亮和苏瑾两人伪装成对古玉感兴趣的南洋富商,潜入交易会。司徒亮心思缜密,观察力强,苏瑾身手不凡,应变能力强,是最佳组合。叶采薇和陈静在外围接应,林娜负责远程技术支持和监控。
准备“硬货”成了难题。团队经费有限,不可能真的携带巨款。韩支队得知计划后,特批了一笔活动经费,并提供了几件高仿的“道具”古董用于充门面,同时协调了锡城警方在交易会外围布控,以防万一。
临行前夜,叶采薇悄悄找到司徒亮,递给他一个小香囊和几颗用蜡封好的药丸。
“阿亮,这个香囊你贴身带着,里面的药材能提神醒脑,一定程度上也能抵御一些低级的迷幻药物。”叶采薇轻声叮嘱,眼中满是担忧,“那几颗药丸,红色的是强效解毒丹,白色的是能在短时间内激发潜力的续命丸,但副作用很大,非万不得已不要服用。”
司徒亮看着她为自己细心准备这些,心中暖流涌动。他接过东西,小心收好,低声道:“放心,我会小心。你们在外面,也注意安全。”
叶采薇点点头,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柔声道:“万事……以自身为重。”
第二天傍晚,司徒亮和苏瑾驾驶着一辆租来的黑色豪华轿车,来到了锡城郊外那个废弃的纺织厂区。厂区荒草丛生,残破的厂房在暮色中如同巨大的怪兽骨架。
按照秦疏影的指示,他们将车停在指定区域,很快就有一个穿着工装、面无表情的精瘦汉子走过来,打量了他们一眼,目光在司徒亮手中把玩的那枚黑色木牌上停留片刻,然后一言不发,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两人跟着汉子,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废弃的厂区,最终来到一个看似是旧仓库的地方。仓库大门紧闭,门口守着两个同样眼神锐利的壮汉。引路的汉子上前,用一种特殊的节奏敲了敲铁门。
铁门上打开一个小窗,一双警惕的眼睛扫视过来。汉子亮出木牌,里面的人仔细查验后,沉重的铁门才缓缓滑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混合着陈旧灰尘、烟草、汗味以及各种奇异香料和腐朽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后,是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