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宫”被彻底封锁,如同一个巨大的、与世隔绝的水晶牢笼。刺耳的警报声和冰冷的广播循环播放,不断加剧着被困游客的恐慌情绪。近两百名游客被困在迷宫的不同区域,哭喊、争吵、试图寻找出路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交响。
凶案现场所在的“无限回廊”区域,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警察的身份暂时镇住了场面,但恐惧和猜疑如同病毒般在每个人眼中蔓延。
司徒亮让队员对在场的十几名游客进行了初步的身份登记和问询。结果令人沮丧,几乎所有人的说辞都大同小异:灯光变暗,音乐诡异,然后听到惨叫,看到赵坤倒地,没人看清具体过程,更别提指认凶手了。凶手就像融化在镜子里的幽灵,出手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技术队员对凶器进行了初步检查,短剑上没有任何指纹,质地古老,但同样是现代工艺仿制。死者赵坤的身上,除了胸口致命伤和之前发现的袖口污渍、后颈旧疤外,没有其他明显搏斗痕迹。
司徒亮再次将注意力投向那些冰冷的镜面。他走到赵坤倒地的位置,模拟他当时的姿势和可能面对的方位。无数个他自己的倒影,以及那些惊慌游客的镜像,在镜中交织重叠。
凶手是如何做到在这么多人面前,精准一击,然后迅速隐匿的?就算利用镜面反射制造视觉盲区,在如此近的距离,动手的瞬间也必然会被某些角度的人看到。
除非……凶手动手的位置,根本不在他们理解的“近处”?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司徒亮脑中浮现。他让苏瑾配合,在发现尸体的位置做了标记,然后自己走到“无限回廊”区域的边缘,那里是镜面排列的一个转折点。
他仔细审视着镜面接缝的角度,计算着光线的反射路径。突然,他指着斜对面大约十米外、一块看似与其他镜子无异的镜面,对技术队员说:“检查那块镜子!看看后面是不是空的!”
两名队员上前,仔细敲击和检查那块镜面,果然发现其边框有细微的松动痕迹!用力推开后,后面赫然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极其狭窄的维修通道!通道内壁光滑,隐约可以看到远处有微光!
“凶手是从这里发动攻击的!”苏瑾震惊道,“他提前藏在通道里,通过精确计算的角度,利用镜面反射,将攻击‘投射’到了赵坤身上!所以现场的人看不到他,因为他根本不在‘现场’!”
这样一来,凶手只需要在通道内,隔着镜壁,计算好角度和力度,掷出短剑即可!完成之后,他可以迅速从通道另一端撤离,消失在迷宫更复杂的内部分!
“立刻追踪这条通道的走向!”司徒亮下令。
然而,这条通道内部岔路极多,连接着迷宫无数的控制节点和隐蔽空间,短时间内难以厘清。
与此同时,林娜通过仍然断断续续的对外通讯,传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她对赵坤的背景进行了深度挖掘,发现此人虽然与“天命”组织有所牵连,但更准确地说,他是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双面人”,既为“天命”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古董交易,也暗中向警方某些线人提供过零散信息。他的死,更像是被清理门户!
而更关键的是,林娜恢复了“镜宫”中控系统部分被删除的日志,发现在案发前半小时,有一个高级权限账户登录系统,操作了灯光变换和区域封锁程序!这个账户的注册信息,经过层层伪装,最终指向了一个海外空壳公司,与“千面人”之前使用的资金渠道吻合!
“千面人”亲自操控了这一切!他杀了可能暴露信息的赵坤,并嫁祸给一个不存在的“幽灵凶手”,将所有人都困在这里!
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灭口和制造混乱吗?
司徒亮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死者赵坤。后颈那个旧疤……他让陈静进行了仔细检查。
陈静报告:“疤痕形态很特殊,不像是普通烫伤或外伤,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带有象征意义的烙印,而且有些年头了。”
古老的烙印?司徒亮心中一动,他想起父母笔记中似乎提到过,某些古老的神秘组织,会给核心成员身上留下特定的标记。
他仔细回忆赵坤袖口那点异常的污渍。经过初步检测,那似乎是一种混合了特殊矿物粉末的……朱砂?
朱砂、古老烙印、被灭口的双面人、精心设计的镜像谋杀、被困的游客……
一个个线索在司徒亮脑海中碰撞、拼接。一个更加惊人,也更加符合“千面人”那扭曲心理的可能性,逐渐浮出水面。
“或许……我们都被骗了。”司徒亮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赵坤,可能不是‘千面人’要杀的目标。”
“什么?”苏瑾愕然。
“或者说,不完全是。”司徒亮走到赵坤尸体旁,指着他的脸,“你们不觉得,他的‘惊恐’表情,有点过于……标准了吗?像是刻意摆出来的。还有这个一击毙命的伤口,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是隔着镜子、计算角度掷出的飞刀所能造成的。”
他看向那条隐藏的通道,又看了看周围惊恐的游客。
“如果,赵坤本身就是‘千面人’的人,或者干脆就是‘千面人’伪装的另一个身份呢?这场谋杀,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金蝉脱壳?他假装被杀,让自己这个身份‘死亡’,从而彻底摆脱嫌疑,然后以另一个身份,继续混在游客中,进行他真正的计划?”
这个推断太过大胆,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摆脱一个身份?”苏瑾不解。
“为了更重要的东西。”司徒亮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在场每一个游客,“为了在我们被‘谋杀案’吸引注意力,忙于排查凶手的时候,他可以更方便地……接近我们,夺取他真正想要的东西——铜镜和齿轮。或者,进行他所谓的‘人性实验’,观察我们在这种极端封闭和恐慌环境下的反应。”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缓缓从那些或惊恐、或茫然、或焦躁的脸上掠过。
“千面人”的真身,那个冷酷而狡猾的幽灵,此刻或许正戴着另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具,隐藏在这些无辜的游客之中,带着嘲弄的笑容,欣赏着他们徒劳的奔波和猜疑。
真正的审判,或许才刚刚开始。而法官,正是那个隐藏在人群中的,无处不在的“千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