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内，静得让人发慌。
备用电源带动的监护仪，不知疲倦地吐出单调的“滴——滴——”声，像是在给死神打拍子。
应急灯那惨白的光束打在无菌布上，把这一方血肉模糊的天地，照得像个低成本恐怖片现场。
华青黛觉得自己快缺氧了。
汗水顺着无菌帽的边缘往下淌，流进眼睛里，蛰得生疼。
但她不敢眨眼，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哪怕手指尖有一丝微米级的抖动，凌霜妍这只手就算废了，神仙难救。
“该死……”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视野太暗了！没有电脑辅助，光靠手动吻合器去缝神经，简直就是在大暴雨里用筷子夹苍蝇——纯粹找虐。
“稳住，华青黛，你是最顶的。”
她死死咬着牙关，口腔里漫出一股铁锈味。
脑子里莫名其妙就浮现出公玉谨年那个混蛋刚才的口型——
“旗袍”。
还是高开叉的，能看见大腿根的那种。
一股无名火混合着那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感，竟然奇迹般地压住了疯狂上涌的肾上腺素。
她的手腕，瞬间稳得像焊死在手术台上一样。
“止血钳。”
声音冷得掉渣，没有一丝温度。
想看老娘穿旗袍？
行啊，那你给我活着受着！
……
走廊外。
键盘敲击声已经密集成了一条线，像是暴雨疯狂砸在铁皮屋顶上，听得人头皮发麻。
公玉谨年的瞳孔里，倒映着屏幕上疯狂刷屏的绿色代码瀑布，那是数据的尸潮。
“有点意思。”
他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眼神玩味。
对面这帮人不是那种只会跑脚本的小喽啰，这是自杀式的“尸潮攻击”。
成千上万个“肉鸡”节点像丧尸一样扑向医院服务器，不求窃取数据，单纯就是为了把硬件烧毁。
这就是奔着让凌霜妍死在手术台上去的。
“哥哥……”
慕容晚儿紧紧贴着他的手臂，大气都不敢出。
她能感觉到公玉谨年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寒意，比中央空调开到16度还要冻人。
但不得不说，这种专注到极致的侧脸，帅得她腿都有点软。
“别怕。”
公玉谨年左手在触摸板上划出一道残影，右手五指如飞，敲下一串极其复杂的指令。
【防火墙重构：100%】
【诱捕网：已张开】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他低声呢喃，仿佛是阎王爷在翻生死簿。
就在这时。
屏幕左下角，一个弱得几乎看不见的信号源突然亮起。
不是攻击信号。
是一个……后门请求？
公玉谨年眼神猛地一凝。
这个信号的波段频率极其诡异，断断续续的，像是风里的火苗，随时会灭。
但它的切入点刁钻得令人发指
直接绕过了他设下的所有诱捕网，直插敌人最核心的逻辑锁。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这种熟悉的配方……
公玉谨年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是你吗？
……
手术台上。
凌霜妍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
麻醉剂的效果像是一片深海，拖着她的意识不断下沉，身体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痛觉也被屏蔽了。
但是，大脑皮层深处，那种关于数据的直觉却在疯狂尖叫。
“Ghost……”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完好的左手垂在身侧，指尖在那个备用的电子触控板上，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没有键盘。
没有屏幕。
她甚至连眼睛都聚焦不了。
她只是凭借着那一股刻入骨髓的肌肉记忆，在盲打。
那是她和公玉谨年之间独有的摩斯密码，是属于顶级黑客的“神交”。
他在构筑围墙。
那我就做那把刺出去的矛。
“滴。”
随着指尖最后一次落下。
一道幽蓝色的指令流，顺着医院的内网，如同一条隐形的毒蛇，狠狠咬住了攻击源的咽喉。
……
“抓到了。”
走廊里，公玉谨年眼底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那是猎人收网时的狂喜。
屏幕上，那个微弱的蓝点瞬间放大，与他的金色代码洪流汇聚在一起。
一金一蓝，如同两条交缠的巨龙，在虚拟世界里咆哮着冲向那个名为“Zombie”的攻击源。
“配合得真好啊，我的暗刃。”
公玉谨年手指重重砸下回车键。
“啪！”
这一声脆响，仿佛是给这场闹剧画上的休止符。
【指令执行：反向过载】
【目标确认：江城西郊废弃工厂服务器组】
【执行结果：物理超度】
……
江城西郊，某地下室。
“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十几台正在高速运转的服务器主机突然冒出滚滚黑烟，显卡和主板炸裂的火花四溅，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焦糊味。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黑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炸开的电容碎片划破了脸。
“卧槽？！”
他惊恐地看着那一堆变成废铁的设备。
对方不仅挡住了攻击，还顺着网线爬过来把他的硬件全烧了？！
这特么是什么级别的怪物？！
……
医院，手术室。
“嘟——”
长鸣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头顶的无影灯闪烁了两下，重新亮起，洒下柔和而稳定的白光。
电压恢复。
系统重启。
“连上了！显微镜图像传输恢复！”
一助激动得差点当场哭出来。
华青黛长舒一口气。
在那光亮重新降临的一瞬间，她手中的针线正好完成了最后一个神经结。
完美。
无懈可击。
“缝合完毕。”
她松开持针器，金属器具落在托盘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身形晃了晃。
后背早就湿透了，真丝的刷手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脊背那条优美的沟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战损美感。
……
“咔哒。”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打开。
公玉谨年合上笔记本，站起身。
华青黛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和帽子。
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上，那张平日里清冷高傲的脸上，此刻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却美得惊心动魄。
那是拼尽全力后的虚脱。
她看着站在门口的公玉谨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冰雪消融，只剩下一汪春水。
“我……”
她刚想说话，膝盖却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没有预想中冰冷的地板。
一个温暖、坚实、带着冷杉气息的怀抱，稳稳地接住了她。
“唔！”
华青黛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脸直接埋进了公玉谨年的胸口。
软。
这是公玉谨年唯一的感受。
这女人平时看着冷硬得像块石头，没想到抱在怀里，身子骨软得像是一滩水。
特别是那两团因为挤压而变形的柔软，隔着薄薄的衣料，那种触感简直是在考验他的定力。
“做得好，华医生。”
公玉谨年低头，嘴唇贴着她的耳廓，声音带着一丝调笑：
“看来，今晚的旗袍，你是穿定了。”
华青黛浑身一颤。
一股电流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本来就软的腿，这下更是彻底没了力气。
她想推开他，想骂他流氓。但手抵在他胸口，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反而像是在欲拒还迎地抚摸。
“混蛋……”
她声音哑得像是含着沙砾，却带着一股子勾人的媚意，
“我累了……抱紧点。”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男人面前，彻底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防备。
不是作为神医，而是作为一个需要依靠的小女人。
公玉谨年嘴角上扬，直接一个公主抱，将她凌空抱起。
“晚儿，拿包。”
“遵命！长官！”
慕容晚儿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看着自家哥哥怀里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华院长，此刻乖顺得像只猫，忍不住偷偷比了个“666”的手势。
还得是哥哥啊。
这哪里是治病，简直就是驯兽大师！磕到了磕到了！
……
就在这时，另一辆推床被推了出来。
凌霜妍躺在上面。
虽然右手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如纸。
但当她路过公玉谨年身边时，那双原本死寂的墨瞳，缓缓睁开。
幽蓝色的光芒在眼底一闪而过。
那是利刃出鞘的锋芒。
她看着公玉谨年，嘴角极其艰难地，扯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床沿。
任务完成，长官。
公玉谨年脚步微顿，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不需要言语。
那是属于他们两人的默契。
……
与此同时。
院长办公室。
宋子轩死死盯着监控屏幕里，公玉谨年左拥右抱、风光无限的背影，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
“啪！”
手中的红酒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猩红的酒液溅了一地，像血。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原本英俊的脸庞此刻扭曲得像个恶鬼。
不仅手术成功了，连他花重金请来的黑客团队都失联了。
这一局，他输得彻彻底底，脸都被打肿了。
“公玉谨年……慕容曦芸……”
宋子轩颤抖着手，从保险柜的最深处，拿出了那部黑色的卫星电话。
那是他最后的底牌。
也是他出卖灵魂的契约。
电话接通。
那边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电子音：
“怎么？宋大院长，这就玩不起了？”
宋子轩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帮我。”
“我要让他们……万劫不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
“如你所愿。”
“欢迎来到……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