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弥漫着血腥味和短暂温存气息的清水镇,西风天龙重卡再次上路。
车轮飞专注地开着车。
副驾驶上,李若瑶换上了一身从乔丹店,零元购来的崭新运动装,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脸上还带着一丝沐浴后的红晕,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抹惊悸和一种更深层次的顺从。
而在后排卧铺的狭窄过道里,夜枭被用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粗麻绳捆得像个端午节粽子,歪倒在角落,依旧双目紧闭,鼾声如雷,睡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时间缓缓流逝,车载收音机里只有沙沙的噪音,窗外是千篇一律的破败景象。
李若瑶偷偷瞄了几眼后排,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飞哥……后面那个……都早上十点多了,睡得也太沉了吧?要不要……弄醒他问问话?”
车轮飞瞥了一眼后视镜里那个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家伙,眉头挑了挑。
说实话,他也挺纳闷,自己昨晚那一拳虽然狠,但也不至于让人昏迷十多个小时吧?这家伙是属熊的吗,需要冬眠?
“啧,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车轮飞嘟囔了一句,正好看到前方有一段相对空旷、视野开阔的路段,路边既没有废弃车辆,也没有焦尸游荡的迹象。他打了把方向,将卡车缓缓停靠在路边。
然后他像拎一袋土豆似的,单手就把捆得结结实实的夜枭给提溜了出来,随手丢在满是尘土的路面上。
“噗通!”一声,夜枭摔在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
然而,即便是这么粗暴的对待,这家伙居然只是鼾声稍微停顿了一下,咂咂嘴,换了个更舒服的歪倒姿势,呼噜声再次响亮起来,甚至还带着点韵律感。
车轮飞:“……”
李若瑶:“……”
车轮飞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感觉自己遇到了末日求生生涯的奇葩。转身从车上拿下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拧开盖子,毫不客气地对着夜枭的脸泼了上去。
“歘——!”
冰凉的水珠劈头盖脸,夜枭的脑袋下意识地晃了晃,像驱赶苍蝇一样,但眼睛……依旧紧闭!呼噜声甚至更响亮了!仿佛在抗议有人打扰了他的美梦。
“我艹!”车轮飞给气乐了,“你他妈搁这儿跟老子演《睡美人》呢?需要老子亲你一口才能醒是吧?”
李若瑶在一旁看得也是目瞪口呆,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拼命抿着嘴。
车轮飞没了耐心,他弯腰从驾驶座底下摸出那把大号扳手,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走到夜枭身边,用冰冷的金属扳手头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夜枭那张还算完整的脸。
“喂,醒醒了,起床尿尿了。”车轮飞语气平淡,但眼神里的寒意却能让周围的温度下降几度,“我数三声,你要是再给老子装睡,我就用这扳手帮你做个免费的、永久性的头部按摩,保证你以后再也用不着睡觉了。信不信?”
这话语里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扳手接触皮肤的冰冷触感,加上那毫不掩饰的死亡威胁,终于击溃了夜枭最后的心理防线。
就在车轮飞“3”字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夜枭猛地睁开了眼睛,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到极致的笑容,速度快得堪比川剧变脸。
“哎哟喂!大哥!大哥您别激动!我醒了我醒了!”
夜枭忙不迭地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眼神里的清明和讨好却出卖了他。
“刚才……刚才真不是装!”
“大哥您开车那技术,那叫一个稳!车身微微摇晃的节奏,嘿,您猜怎么着?跟我小时候我妈摇摇篮的手法一模一样!太舒服了,我这一个没忍住,就……就睡过头了!对不住、对不住啊大哥!”
这马屁拍得可谓是清新脱俗、角度刁钻。
车轮飞愣了一秒,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旁边的李若瑶也实在没忍住,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哈哈哈!操!你他妈真是个人才!”车轮飞用扳手虚点了点夜枭,“摇摇篮?老子这是西风天龙重卡,不是婴儿床!你小子这嘴皮子,以前是干销售的吧?”
见车轮飞笑了,夜枭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
“大哥您慧眼如炬!小弟我以前就是靠嘴皮子混饭吃的!大哥您见谅,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张破嘴不会说话,该打该打!”
说着,他还象征性地扭了扭被捆住的身体,仿佛想抽自己嘴巴子。
车轮飞止住笑,脸色重新变得玩味起来,他蹲下身,平视着夜枭,问出了盘旋在心头已久的疑问:“行了,别贫了。说点正经的,老子很奇怪。按理说,你们俩也是能力者,那个猴子能爬墙,你眼神好……可为什么……你们的力量、速度,跟老子差这么多?老子收拾你们,感觉比碾死只蚂蚁费劲不了多少。这没道理啊,大家都是被太阳晒过的,凭什么?”
这问题也让李若瑶非常好奇,她不禁也竖起了耳朵。
夜枭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您可算问对人了”的表情,赶紧解释道:“大哥!这个问题我可太清楚了!关键就在于这个‘晒’的先后顺序和次数!”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不瞒大哥您说,我是在第三次太阳爆闪之后,才感觉身体不对劲,眼睛变得特别好使,晚上跟白天似的。猴子那小子是在第四次爆闪之后,才突然会爬墙的。我们俩私下里也较量过,我的力气、反应,就是比猴子要强上一截!后来我们碰巧遇到了别的能力者,一交流才发现,这能力觉醒得越早,经历爆闪次数越多,好像基础的身体素质强化就越明显!”
夜枭偷偷瞄了一眼车轮飞那粗壮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问:“大哥……您……您该不会是在第一次或者第二次爆闪的时候就……?”
车轮飞眯起了眼睛,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如此!自己是第二次爆闪时就觉醒了意念操控,之后又经历了三次爆闪,身体素质得到了多次强化。而夜枭和猴子,一个三次,一个两次,基础属性自然跟自己差了一大截。
这就像游戏里,你1级出门,跟人家10级满神装出门,能一样吗?
“难怪……”车轮飞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看来这末日,不光拼运气,还拼谁“晒”得早、“晒”得多啊!
见车轮飞接受了这个解释,夜枭心中再次燃起了求生的希望,他脸上堆起最卑微的笑容,哀求道:“大哥……您看,我这什么都说了,绝对没有半点隐瞒!我就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冒犯了您!您就当我坨粑粑,把我放了吧?我保证立刻滚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出现在您面前!求您了大哥!”
他本来没抱太大希望,毕竟末世之下,心慈手软往往意味着自寻死路。
然而,让他惊喜万分的是,车轮飞在沉吟了几秒钟后,竟然点了点头!
“行。”车轮飞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你这么老实,回答得也让我满意,饶你一命。”
夜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差点哭出来:“谢谢大哥!谢谢大哥!您真是活菩萨!再生父母!我……”
“闭嘴。”车轮飞打断了他的感恩戴德,语气平淡,“能不能活下来,看你自己的造化。”
说完,车轮飞竟然真的没有再理会夜枭,甚至没有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只是对李若瑶甩了甩头:“上车。”
李若瑶虽然心中疑惑,但不敢多问,连忙跟着车轮飞回到了车上。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躺在地上的夜枭,内心被巨大的狂喜淹没!他简直要仰天长啸!这个粉红猛男,看起来凶神恶煞,没想到竟然是个外硬内软的圣母性格!太好了!天不亡我!
他强压下激动,开始暗中用力挣扎。这粗麻绳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绝境,但对于他这种经历过三次爆闪强化的能力者来说,只要给他点时间,挣脱开来并非不可能!只要等那辆该死的卡车开远……
然而,下一秒,夜枭脸上的狂喜就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西风天龙并没有立刻驶离,而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车轮缓缓转动……不是向前,而是……向后倒车!
巨大的轮胎,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朝着被捆成粽子、倒在地上的夜枭,碾压了过来!
“不!你不能这样!你说了饶我一命的!你言而无信!!!”夜枭发出了绝望的嘶吼,身体疯狂扭动,试图滚开。
但一切都太迟了。
驾驶室里,车轮飞透过后视镜,冷漠地看着那个迅速放大的身影,嘴角只有一丝嘲讽的弧度。
“我是说了饶你一命。”他仿佛在自言自语,“但没说不碾死你。”
卡车轻微颠簸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平稳。
车轮飞挂上前进档,如同无事发生般,继续向前驶去。
李若瑶坐在副驾驶,俏脸煞白,浑身冰凉,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
只见刚才夜枭躺倒的地方,只剩下了一滩模糊的、渗入泥土的黑红色污迹,以及几片被碾爆的碎布。
一股寒意从她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她终于彻底明白,身边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什么圣母心肠,他的仁慈和残忍,都只取决于他当下的心情和利益判断!
放过你还是碾死你,可能就在一念之间!
自己之前那点倚仗姿色和身体的想法,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如果有一天,他对自己腻了,或者遇到了更漂亮、更听话的女人,那自己的下场,绝不会比张扬和夜枭好多少!
她必须证明自己更有用!不仅仅只是取悦!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略带颤抖但尽量平稳的声音问道:“飞……飞哥,我们接下来……是回景城吗?”
车轮飞目视前方,随口答道:“嗯,先回景城看看。”
李若瑶眼睛猛地一亮!机会来了!
她立刻调整表情,露出一副柔弱又带着点讨好的模样,声音也放软了几分:“飞哥……那个……我……我还有个闺蜜,也是景城的!我们以前关系可好了!她……她长得特别漂亮,比我可好看多了!是那种清纯校花型的!而且……而且她家里条件好,一个人住一套大平层,说不定……说不定家里还存了不少物资……”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车轮飞的侧脸,见他没有立刻打断,便鼓起勇气继续说道:“要是……要是飞哥您不嫌弃,我可以带您去找她!她肯定……肯定也会很感激飞哥您的救命之恩的!”
车轮飞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玩味儿的笑容。他侧过头,目光在李若瑶那张故作镇定的脸上扫过,仿佛能看透她内心所有的算计和恐惧。
他当然明白李若瑶的小心思,无非是想找个“姐妹”来分担风险,或者增加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价值”。
不过……清纯校花?大平层?物资?听起来似乎……有点意思?
在这个操蛋的末日里,多一个漂亮的收藏品,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反正景城是要回的,顺手而为罢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种无所谓的慵懒:“哦?比你还好看?行啊,那就先去救你闺蜜。”
“好嘞!飞哥您放心,我闺蜜她肯定听话!”
李若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表忠心,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车轮飞不再说话,重新专注开车。
对他而言,景城的家固然是个念想,但现在,有这辆不断进化的西风天龙,有神秘的小龙AI,这钢铁堡垒就是他的移动王国。
他车轮飞开到哪儿,他的家就在哪儿!
至于路上是捡个美女还是灭个渣滓,不过是这末日旅途中的一点点调剂而已。
卡车沿着国道,向着景城的方向,不紧不慢地驶去。
只留下身后路面上那一滩迅速被风干的污迹,无声地诉说着末世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