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漪突如其来的顶撞让萧承和眉头紧锁。
方才还低眉顺目,此刻却像只竖起了尖刺的刺猬。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声音沉了下去:
“死自然不能解决所有。本王不过是在陈述一个最有效,也最可能保全他的事实罢了。”
“事实?”
林清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满是荒谬与悲愤,“在殿下眼中,骨肉亲情竟如此不值一提,给出的‘建议’便是让人去‘死’?”
“还是说,殿下从未体验过至亲牵绊,故而觉得人命与情感皆可随意割舍?”
这句话,如同精准的针刺,瞬间触动了萧承和内心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禁区。
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危险而冰冷,猛地向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黑暗中,他幽深的眼眸寒意凛冽,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与绝对的掌控力:
“本王是否体验过,与你无关。”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冰,“但你既在这里,成了本王的‘药人’,与本王命运相连,那你的生死去留,便由不得你自己做主。”
“你的命,是本王的。本王让你活,你便不能死;若真到了必要之时,本王让你死——”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你也绝无可能活下去。”
林清漪被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冷酷与,占有欲?惊得僵在原地,瞳孔微缩,一时竟哑口无言。
“收起你那些无用的心思和软弱的牵挂。”
萧承和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而锐利,“若不想累及你口中那位至关重要的‘父亲’,就安分守己,做好你该做之事。”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出去。”
林清漪脸色苍白,唇瓣微微颤抖,最终,她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失望、愤怒、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她默默地转过身,衣袂擦过门框,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的夜色中。
萧承和独自站在黑暗的书房内,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久久未动。
半晌,他才走到门边,亲手将房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内外,也仿佛将刚才那场充斥着冰冷与尖锐的对话,彻底封存。
——
次日清晨
马车轱辘碾过胤都清晨的街道,窗外人声渐起,车内却是一片安静的沉寂。谢霜回与父亲谢友明对坐,气氛略显凝滞。
最终,还是谢友明先开了口,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罕见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
“啊回……昨日……爹语气重了些,说的话也急,你别往心里去。”
谢霜回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父亲会主动提起并软化态度。
窗外的喧嚣仿佛被隔绝,他内心一片澄明,抬起头,目光清朗地看着父亲:
“爹,您言重了。是儿子思虑不周,过于冲动,让您担忧了。”
谢友明看着儿子懂事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只是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父子间的隔阂,在这无声的安抚中悄然消融了几分。
——
皇宫·御书房
王公公脚步轻捷地走入殿内,手中拂尘微摆,朝着龙椅上面带倦容、正批阅奏章的皇帝躬身行礼,
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可闻:“陛下,刑部尚书谢友明大人及其子谢霜回,已于殿外候旨。”
皇帝眼皮都未抬一下,目光依旧停留在奏折上,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王德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御书房外,谢霜回站在父亲谢友明侧后方半步之处,身姿挺拔如松,与父亲一般无二,收敛了平日所有的跳脱,只剩下全然的恭谨。
王公公走出来,脸上挂着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他先向谢友明微微颔首,
目光随即快速而精准地扫过谢霜回,那一眼看似平常,却仿佛带着掂量与审视。
“谢大人,陛下宣召,请随咱家来吧。”王德侧身,做出一个标准的“请”的手势。
谢友明沉稳地点点头,整了整官袍,率先迈步。谢霜回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父子二人随着王公公再次步入那象征着至高权力中心的御书房。
殿内龙涎香的气息浓郁而肃穆。二人行至御案前,齐刷刷躬身行礼,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臣谢友明,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臣谢霜回,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皇帝这才缓缓抬起头,将朱笔搁下,声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抬了抬手:
“二位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二人依言起身,垂手恭立。
皇帝的目光越过谢友明,直接落在了谢霜回身上,那目光沉稳,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谢霜回。”
“臣在。”谢霜回立刻上前半步,再次躬身。
“你这一趟安平城之行,虽是密旨,不便张扬,但做得不错。”
皇帝的声音在殿内回响,“帮朕看清了地方吏治的积弊,也为百姓除了隐患。朕向来赏罚分明,说吧,此次你想要什么赏赐?”
谢霜回双手抱拳,腰弯得更深,语气无比诚恳:“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为陛下分忧乃是人臣本分,臣万万不敢居功讨赏。”
皇帝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指了指谢霜回,又看向谢友明,语气似乎轻松了些,带着点调侃:
“你啊……跟你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朕想与你们唠点家常,偏生一个个都这般拘着礼数。罢了罢了……”
他摆了摆手,似是无奈,“既然你不说,那朕便替你决定了。赏白银一万两,以彰其功。”
“臣,谢主隆恩!陛下万岁!”谢霜回立刻跪下行礼,动作干净利落。
“平身吧。”
皇帝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与真正的兴趣,看向谢霜回,
“谢爱卿,你年轻有为,胆识过人。朕观你此次差事办得漂亮,可有心入仕,为朝廷效力?朕,很看好你。”
此言一出,谢友明的眼皮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目光迅速而担忧地瞥向身旁的儿子。
谢霜回心中一震,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再次深深躬身,声音洪亮而坚定,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与决心:
“承蒙陛下垂青,臣感激涕零!为陛下分忧,为国效力,乃臣毕生所愿!臣愿意入仕,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圣恩!”
他的头低着,让人看不清表情,但那话语中的决绝,清晰可辨。
“好!好!好!”皇帝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畅快的笑容,连说了三个好字,
“这才是我大胤好儿郎该有的志气!既然如此……”
他略一沉吟,目光转向谢友明,似在考量,“谢尚书,你掌管刑部,事务繁杂,正需得力之人辅佐。谢霜回便跟在你身边历练吧。朕就特授他一个 ‘刑部主事’之职,望你勤勉任事,莫负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