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寂寂,唯余心潮翻涌。
帝青玄那碾压般的力量,林夕被带走时最后的回眸,如同两把冰冷的锉刀,反复刮擦着凌云的道心。修为跌落至元婴初期的虚弱感,道基上蛛网般的裂痕带来的刺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场惨败的彻底。
“萤火之于皓月……”他曾视之为奇耻大辱的评语,此刻在寂静中回味,却少了几分愤怒,多了几分冰冷的审视。
他闭上眼,不再抗拒这些痛苦的记忆,而是任由它们在心神中流淌。他看到自己仗剑而起,欲以寂灭撕裂那高高在上的淡漠;他看到自己倾尽所有,燃烧本源,换来的却只是对方眼中更深的无趣与自身近乎崩毁的代价。
为何会败?
真的是因为功法不如?资源不及?出身不高吗?
净缘和尚的话语,如同黑暗中点亮的一盏心灯,幽幽照来。
“外缘可借,却不可恃。内因虽微,却是根本。”
“着了强弱相,高低相……”
是了。
他一直在与帝青玄比较,比较力量,比较境界,比较出身。这种比较之心,本身就是一种“执”,一种偏离了自身道心的“妄念”!他的寂灭剑意,何时需要向他人证明强弱?它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斩破一切阻碍本心的枷锁,无论是外界的,还是内心的!
我的剑,不为比任何人强,只为斩开我的路,守护我的人。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划破迷障!一直以来困扰他的挫败与迷茫,在这清晰的认知面前,开始冰消瓦解。帝青玄再强,那是他的路;紫霄天再高,那是外界的山。而自己的路,在自己脚下,在自己的剑锋所指之处!
心神沉入气海,看着那布满裂痕、灵光黯淡的道基,凌云心中不再有焦虑与绝望,反而升起一股决绝。
破而后立,寂灭新生。这不正是我剑意之本源吗?
此次道基受损,是劫,亦是机缘!一个打破旧有框架,重塑更坚实、更契合寂灭真意道基的机缘!以往或许还有顾虑,如今已被逼至绝境,反而可以抛开一切,行那真正的破立之举!
如何重塑?
“星灵”传承中浩瀚的知识在心间流淌,关于各种天地奇珍、筑基秘法的信息被迅速检索、推演。寂灭雷灵果残留的那一丝精纯的创生紫电,在裂痕间微弱地闪烁,似乎指明了某种可能的方向——以极致寂灭之力淬炼,引创生之机重塑。风险极大,但一旦成功,道基将远超从前!
伤势必须尽快恢复,但非简单地回到化神。而是要借此机会,将根基打磨得无比坚实,将以往快速提升可能留下的隐患一并清除。元婴初期又如何?正好以此微弱之身,重新体悟灵力流转、法则交织的本质,将“界限”的感知融入每一分修为之中。
待道基重塑,修为恢复之日,便是他重返古陆之时。玄黄道宗、万物归一会……这些旧怨,需得了结。古陆,是他的根,绝不能因他而再受牵连。而且,返回古陆,或许也能找到关于修复道基、乃至前往大世界的更多线索。
而这一切的终点,无比清晰地指向那高悬于认知顶点的名字——紫霄天。
那不是为了去证明什么,而是必须去的地方。因为林夕在那里。
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需要更强的实力,需要应对未知风险的资源与情报,需要能横渡无尽星海的手段。
思绪至此,前路虽依旧艰险,却已条分缕析,再无迷雾笼罩。挫败未曾击垮他,反而如同烈焰熔炉,将他的道心淬炼得更加纯粹、更加坚韧。
他缓缓睁开眼,禅房依旧,窗外梵唱隐隐。但在他眼中,世界已然不同。虚弱的身躯里,一股新生的力量正在孕育,那是源于明心见性后,更加不可动摇的意志。
净缘和尚推门而入,目光落在凌云身上,无需言语,便已知晓其心中变化。
凌云看向他,平静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大师,我已知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