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林凌空划下的那道淡银色符文,并非攻击,而是一道蕴含着“织法之意”的追踪印记。它不具破坏力,却如同最敏锐的猎犬,牢牢锁定了那道试图遁走的、充满惑乱与堕落气息的意念核心——影狱“惑心”使者!
符文无视了空间的距离与玄冥宗后山禁地的层层阻隔,瞬间跨越,如同烙印般,深深铭刻在了那正在虚化、即将彻底融入阴影的灰袍身影的灵魂本源之上!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惊怒与痛苦的闷哼,从虚空深处隐隐传来。那灰袍身影猛地一颤,遁术被打断,身形在现实与虚空的夹缝中剧烈闪烁了一下,虽然最终还是强行隐去,但唐林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留下的那道印记,已然如同附骨之疽,牢牢地钉在了对方身上!
这印记,将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只要对方还在北域,甚至在一定范围内活动,便难逃唐林的感知追踪!
“惑心……我记住你的‘味道’了。”唐林目光冰冷,低声自语。他没有立刻追击,对方遁术诡异,且此地事态尚需处理,贸然追去并非上策。留下印记,便是埋下了一颗随时可以引爆的棋子。
下方,玄冥宗的抵抗意志随着护宗大阵的平息、阴傀的消散以及凌啸天的瘫软,彻底土崩瓦解。天枢城主雷厉风行,立刻派遣亲信卫队接管玄冥宗防务,清点人员,查封库藏,并将面如死灰、道心已碎的凌啸天以及其子凌千羽等一众核心党羽,以特制魂镣拘禁,押往同盟总部受审。
经此一役,北域同盟内部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被雷霆铲除,同盟的凝聚力与对星辰宗(尤其是唐林)的信赖,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所有人都明白,若非木长老那神鬼莫测的“织法”手段,此次内乱绝不会如此轻易平息,甚至可能演变成一场席卷北域的血腥内战。
唐林没有在玄冥宗过多停留。他消耗不小,需要返回星辰宗静养,同时,他要好好“品味”一下那道追踪印记传回的信息。
……
星辰宗,后山星云摇篮。
唐林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心神沉入魂海。那枚新生的、由织法之意与守夜人星火共同铸就的印记雏形,正缓缓旋转,散发着平和而深邃的气息。而在印记旁边,一道细微的、不断扭曲变幻的淡银色丝线,正连接着冥冥中的远方——那便是“惑心”使者灵魂上的追踪印记。
通过这道无形的连接,唐林能模糊地感知到对方的状态:惊魂未定,气息紊乱,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着北方遁逃。其遁逃路线并非直线,而是在不断地变换方向,穿梭于一些能量紊乱、人迹罕至的险地之间,显然是在极力摆脱追踪,并且对唐林的手段充满了忌惮。
“北方……极光冰原的方向?”唐林心中一动。陨星之前便是在极光冰原那片“空白”之地潜伏修炼,如今这“惑心”使者又逃向北方,难道影狱在北域的核心据点,或者说下一个重要目标,依旧与那片被“星核爆碎”抹除的区域有关?
他尝试着将一丝“织法之意”顺着那追踪印记的连接延伸过去,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去感知对方周围的环境气息,捕捉其灵魂波动中泄露的零星信息碎片。
断断续续的画面与意念传入唐林感知:
……一片无边无际的冰雪荒原,天空中扭曲的极光被浓郁的幽紫寂灭能量污染,显得诡异而压抑……
……一座深藏在万年冰层下的古老遗迹,遗迹的风格并非北域常见,带着一种星陨之穴中守夜人遗迹般的古老苍凉气息……
……数个气息强横、与陨星、烬燃同源,却又各不相同的黑暗意念,正在那遗迹深处汇聚、低语……
……一个冰冷、威严、仿佛由无数灵魂哀嚎汇聚而成的宏大意志,高踞于一座由寒冰与寂灭规则凝聚的王座之上,其威压,远超巡天者!“狱主……”……
……“惑心”使者卑微地匍匐在地,汇报着北域计划的失败,灵魂上的追踪印记被那宏大意志察觉,引来了冰冷的审视与一丝……兴趣?“织法者……有趣的虫子……”……
……“启动‘葬星仪轨’……既然他送上门来,那便以他之魂,祭奠即将归来的……‘虚无领主’之影……”……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似乎被那宏大意志察觉并屏蔽。追踪印记的连接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隔绝。
唐林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极光冰原下的古老遗迹……狱主……葬星仪轨……虚无领主之影……”
一个个关键词在他脑海中盘旋。影狱果然在极光冰原还有更大的图谋!他们似乎想利用那片被“无”之领域笼罩过的特殊土地,举行某种可怕的仪式,接引一位名为“虚无领主”的恐怖存在降临!而自己,似乎因为展现出的“织法”之力,意外成为了他们仪式的目标之一?
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如今的“织法”之道虽初入门径,玄妙非凡,但毕竟根基尚浅,力量未复。面对可能存在的“狱主”级别强者,以及那听起来就令人心悸的“葬星仪轨”和“虚无领主”,他几乎没有胜算。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并且,要阻止他们的仪式!
他看了一眼魂海中那新生的印记。经过这段时间的静养与天地反馈的滋养,以及方才处理玄冥宗事件时对“织法”之力的运用,这枚印记似乎更加凝实了一分,与周围世界的联系也紧密了一丝。
“或许……是时候尝试‘编织’一些更实质性的东西了。”唐林心中萌生出一个念头。纯粹的“意”与“理”固然玄妙,但若想应对接下来的硬仗,他需要一些更具象化的“武器”或“工具”。
他想到了星炬那庞大的骸骨,想到了守夜人那盏残破的提灯,想到了自己失去的、那枚作为力量核心的“织法者之心”符文。
“既然旧的‘心’已碎,何不……以我之意,织我之‘心’?”
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清晰。他不再去试图恢复那枚代表过去力量体系的符文,而是要凭借自身对“织法”的理解,以魂海中这新生的印记为核心,重新编织一枚属于他自己的、全新的“织法之心”!
这条路前无古人,充满未知与风险,但也是唯一契合他当前状态、能最大限度发挥“织法”潜力的道路。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双眼。魂力微动,并非引动外界能量,而是开始调动魂海中那无数无形的“意”之丝线,如同最专注的工匠,开始以那新生印记为基,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缠绕、编织、构筑……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精细的过程,需要绝对的专注与对自身“道”的坚定信念。每一根“意”之丝线的落下,都关乎着这枚新“心”的根基与未来潜力。
就在唐林于星辰宗闭关,开始编织自身新“心”的同时——
北域同盟在天枢城主的强力整合下,高效运转起来。肃清了内奸,整合了玄冥宗的资源(其大部分资源被划拨给星辰宗作为补偿与支持),同盟的实力不降反升。各宗门也意识到了危机的迫近,纷纷加大投入,提升弟子实力,加固防御。
而远在极北,那片被绝对“空白”笼罩的冰原深处,万年冰层之下。
那座古老的星骸遗迹(与星陨之穴同源,规模略小)深处,幽暗的大殿中。
被称为“狱主”的宏大黑暗意志高踞王座,下方,除了刚刚逃回、气息未平的“惑心”使者,还有三道气息强大的身影矗立。
断臂的陨星,气息比之前更加阴冷晦涩,破星枪意似乎与那“无”之领域的残留气息有了一丝诡异的融合。
重伤未愈的烬燃,周身依旧缠绕着暗红火焰,但火焰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与怨毒。
以及一位此前未曾露面、全身笼罩在如同液态阴影中的黑袍身影,他气息飘忽,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代号——“暗渊”,影狱北域据点真正的掌控者,负责“葬星仪轨”的具体执行。
“惑心,你灵魂上的印记,很有趣。”狱主的意念回荡在大殿中,带着一种解剖猎物般的冰冷兴趣,“蕴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秩序法则。看来,这个纪元的‘织法者’,确实给了我们一些惊喜。”
“属下无能,请狱主责罚!”惑心使者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无妨。正好以此印记为引,锁定他的位置。‘葬星仪轨’需要强大的灵魂与独特的法则作为祭品,他……很合适。”狱主的意念转向暗渊,“仪轨准备得如何?”
暗渊的身影微微波动,发出如同深渊回响般的声音:“回禀狱主,遗迹核心的‘引星塔’已修复大半,寂灭能量灌注稳定。只需再汲取三日北域地脉潮汐之力,便可初步启动,接引‘领主’之影降临。届时,以此地方圆万里为祭,足以让领主投影暂时凝聚,横扫北域。”
“很好。”狱主那黑暗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冰层,望向了南方,“加快进度。北域同盟经此整顿,已成一统之势,那个‘织法者’更是变数。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完成仪轨。”
“是!”暗渊、陨星、烬燃齐声应道。
“惑心,”狱主最后吩咐道,“你负责监控那道印记的动向,若有异动,立刻汇报。同时,继续用你的方式,在同盟内部制造一些小麻烦,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属下遵命!”
幽暗大殿,重归死寂。唯有那遗迹核心处,一座残破不堪、却散发着不祥幽光的巨塔,正在贪婪地汲取着来自大地深处的能量,塔身之上,一道道扭曲的符文逐一亮起,仿佛一只即将苏醒的灭世凶兽,睁开了冰冷的眼睛。
一场围绕着“织法者”与“葬星仪轨”的生死博弈,已然在无声中,悄然展开。
时间的沙漏,开始向着最终的对决,飞速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