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摇光怀揣着那十二瓶沉甸甸的地心灵液，如同怀抱着十二座烫手的小山。
可这份礼物到底没有全部送到每个人手里。
除了目前不在宗门的几位师兄，大长老木菩珠也不在。
因为木菩珠去了秘境。
一旁的徐昭昭见她捧着玉瓶有些无措的样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拍手道：
“对了！五师妹，既然大师叔去了秘境，你也可以去秘境看看呀！正好巩固一下你新生的灵根和修为。”
季摇光闻言，有些不解地看向徐昭昭：
“咱们宗门内的秘境……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吗？难道没有固定的开启时间和名额限制？”
在她的认知里，长云宗确实拥有不少秘境，但每一个都管理严格。
低阶秘境或许数年会开启一次，供弟子历练。
而那些中高阶、蕴含大机缘的秘境，开启周期动辄上百甚至上千年。
每次开启都需要耗费海量资源，名额更是珍贵无比，需要经过激烈的内部竞争或对宗门有重大贡献才能获得。
像她这般的亲传，进入一些重要秘境的优先级虽高，但也绝非想进就进。
徐昭昭被她问得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脸上露出迷惑表情，解释道：
“是的吧？反正这些秘境是小师妹送给宗门之后，就一直这么开着，师尊和长老们也没说有什么限制。”
“只要你想进去，去找师尊领取一个特制的身份牌就行。喏，就是这个——”
她掏出自己的身份牌给季摇光看，那是一块看似普通的木牌，上面刻着玄奥的符文和“天一”二字。
“进去之后，如果遇到无法抵御的危险，或者想出来了，直接捏碎这个身份牌，就会被立刻传送出来，安全得很。”
季摇光听着这过于宽松的规矩，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常年开启？
随意进出？
“这些秘境……是小师妹送的？”
她抓住了徐昭昭话语中最关键、也最让她震惊的信息，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的确认。
徐昭昭非常坦然地点了点头：
“对啊！小师妹送的，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八个呢。”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小秘密的神秘感:
“五师妹，这件事目前只有咱们宗门内部自己人知道，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外人哦。”
季摇光：“！！！！！！”
八个秘境？！
是小师妹送的？！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再次受到了猛烈冲击。
她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
哪个正常修士会相信，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能随手送出八个秘境？！
这已经不是用家底丰厚能形容的了，这简直是……
是移动的宗门宝库成精了吧？！
她努力消化着这个信息，同时下意识地开始估算。
像长云宗那样的顶级宗门，传承数万年，底蕴深厚，明面上对外宣称拥有的、大小功能各异的秘境，加起来也不过十二个。
天一宗同为上三宗之一，即便经历了浩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着也得有七八个，至少十个秘境打底吧？
再加上小师妹送的这八个……
“那咱们宗门……”
她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得有多少个秘境啊……”
徐昭昭听到她的自语，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用清晰无比、甚至带着点炫耀意味的大声说道：
“是啊！如今咱们天一宗，也有八个秘境了呢！”
季摇光：“…………”
她彻底愣住了，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半晌，她才极其缓慢、极其机械地，一寸一寸地，将头扭过来，目光死死地盯住徐昭昭那张灿烂笑脸。
脸上写满了同一句话。
我们终于富起来了。
二师姐……你是在说什么恐怖故事吗？！
天一宗，曾经的上三宗之首，底蕴深厚的古老宗门。
之前，竟然一个秘境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看着季摇光那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徐昭昭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新来的五师妹，似乎对天一宗的过去一无所知。
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带着点追忆往昔的唏嘘：
“五师妹，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古朴却难掩生机的景色，低声道:
“在小师妹来我们天一宗之前……咱们宗门，是真的穷啊。”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如何描述那种极致的窘迫：
“穷到什么地步呢？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连最基本的护宗大阵，我们都无法长期开启，那消耗太大了。”
“大部分时间，宗门的安全，全靠师尊他老人家，硬生生分出一缕神识，附着在宗门口那只石狮子上面……”
“对了，你来的晚，不知道。原来咱们宗门口只有一只石狮子。是小师妹来了以后，宗门宽裕了，才又买了一只，凑成了一对。”
季摇光：“…………”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护宗大阵都开不起？
靠宗主分神附在石狮子上预警？
她很难想象，在她到来之前，天一宗究竟是怎样在那种近乎赤贫的状态下，维持着宗门的传承，培养着像徐昭昭、君见痕这样优秀的弟子。
这需要何等的毅力与坚守？
她更加无法想象的是，林珺然这个小师妹，她所拥有的财富，究竟达到了一个怎样恐怖的天文数字？
随手送出八个秘境，随手拿出灵玉髓修复灵脉，随手发放天阶灵液作为庆祝礼物……
这也太怎么说呢，这个随手，她也想要啊。
徐昭昭看着季摇光脸上那变幻莫测、震惊到近乎麻木的表情，想了想，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不如就把宗里的一些特殊情况都跟她交代清楚，免得她以后闹出什么误会。
毕竟，他们天一宗，在拥有了小师妹之后，的确变得非常特别。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如数家珍般地介绍起来：
“咳咳，五师妹，既然说到这儿了，师姐我就跟你大概说说咱们宗现在的规矩和福利。”
“首先，咱们都是亲传弟子，身份尊贵……呃，至少名头上是。”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每个月呢，可以去宗门庶务堂领取五颗上品灵石的份例。另外，还有一枚月儿兔的兽丹。”
“师妹你可千万别小看这月儿兔的兽丹，虽然名字听起来普通，但里面蕴含的灵气精纯度和总量，可不比一块极品灵石差！”
“这可是修炼的好东西，也是小师妹带来的福利之一。”
……
“然后就是膳堂了。”
徐昭昭指了指远处飘来饭菜香味的方向:
“那里免费提供一日三餐，灵米饭、灵蔬、还有屠师叔精心烹制的灵兽肉，管饱！只要别错过饭点就行。”
“不过吃完之后，要记得自己把碗筷洗干净放回原处，这是规矩，大家都自觉遵守。”
……
“还有啊，咱们宗门是没有传统意义上那种任务堂的。”
徐昭昭继续说道:
“但是呢，在小师妹住的云都山山脚下，立着一个很大的任务板。”
“小师妹她……嗯，兴趣比较广泛，时常会在上面发布一些奇奇怪怪但报酬丰厚的有偿任务。”
她嘿嘿一笑，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
“有时候，几位师叔需要人手帮忙处理一些杂务，也会在任务板上发布任务。不过嘛……”
她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
“师叔们给的任务奖励，通常都比较务实，跟小师妹那种动不动就上品灵石起步的豪爽风格，完全没法比啦——”
听着徐昭昭一条条道来，季摇光心中的震撼一波接着一波。
免费的顶级灵食？
无需拼命做危险任务就能获得稳定且丰厚的资源？
还有一个随时可以发布高薪兼职的任性小师妹？
她突然就彻彻底底地悟了。
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林珺然哪里仅仅是天一宗的小师妹？
她分明就是天一宗背后那位深藏不露、壕无人性的超级大金主。
是支撑起整个宗门运转、提升所有弟子福利的终极源泉。
同样，也是她季摇光，在绝境中遇到的最大贵人，是她未来道途上最粗壮、最金光闪闪的金大腿。
毕竟，这位小师妹不仅给了她和其他人一样的标配福利，更是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颗连合体期炼丹大师都未必能炼制出来的、传说中的生灵丹。
硬生生将她从废人的深渊拉了回来，重塑灵根，再续道途。
这份恩情，比山高，比海深！
什么长云宗的心理阴影？
什么对小师妹这个身份的过敏反应？
呸！
那都是过去式了！
是被柳轻烟那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产生的错误认知！
眼前这位小师妹，美丽，乖巧，聪慧，善良……
简直是完美无缺！
谁会对这样的小师妹过敏？！
那一定是心盲眼瞎，道心有亏！
一瞬间，所有的犹豫、不安、自卑都被一股强大的信念驱散。
季摇光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明亮，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和终极奋斗目标。
她毫不犹豫地掏出自己的灵玉牌，神识沉入，找到那个名为“小财神和她的天一宗”的群聊，动作迅捷地将自己的群昵称，从原本的季摇光，修改成了——
我季摇光誓死守护小师妹
改完名字，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仪式，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抱紧金大腿，守护小师妹，努力修炼，赚钱……
不对，是赚取资源，将来才能更好地报答这份恩情，才能有底气去清算旧日的恩怨！
这一刻，季摇光感觉自己重生了，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信念和道路上的。
季摇光握着那枚刻着新名字的灵玉牌，心中充满了重新开始的决心。
然而，作为一名剑修，手中无剑，总感觉少了最重要的臂膀。
她的本命剑在被逐出长云宗时，已被玉留尊者强行剥离了契约，收回剑峰。
如今她身无长物，仅有的几块上品灵石还是方才所得，必须精打细算。
她看向身旁笑容明媚的徐昭昭，斟酌着开口：
“二师姐，你……能陪我下趟山吗？我的本命剑……离开长云宗时被强行解契收回了。”
“我想先去坊市买把最普通的铁剑应应急，总不能一直赤手空拳。”
徐昭昭闻言，脸上灿烂的笑容收敛了些，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她挠了挠头，有些迟疑地、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五师妹，那个……黄阶下品的法器……你觉得可以吗？”
季摇光微微一怔，随即了然。
黄阶下品，几乎是法器中最基础、最廉价的存在，通常只适用于炼气初期的弟子熟悉兵器手感。
她如今虽是筑基中期，但囊中羞涩，确实也买不起更好的。
能有把剑先用着，总比没有强。
不知道天一宗的剑冢什么时候才会开放，到时候她可以进到剑冢再次选取自己的本命剑。
她点了点头，语气平静：
“可以的，二师姐。有把剑先用着就好。”
她盘算着，四块上品灵石，买一把黄阶下品法器应该绰绰有余，还能剩下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见她答应，徐昭昭立刻又恢复了那副欢快的样子，仿佛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她一把拉住季摇光的手，兴冲冲地道：
“那太好了！不用下山那么麻烦，我直接带你去四师叔和六师叔那里瞅瞅就行。”
季摇光：“？？？？”
她被徐昭昭拉着往前走，脑子里却充满了问号。
去四师叔和六师叔那里瞅瞅？
四师叔铁浮屠和六师叔墨言，不都是宗门里地位尊崇的炼器长老吗？
是能够炼制地阶、甚至天阶法宝的炼器大能。
他们那里怎么会有黄阶下品这种低阶法器？
而且还是用来卖的？
徐昭昭完全没有察觉到季摇光的困惑，自顾自地解释道，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捡到便宜的欣喜：
“你是不知道，原来宗门困难的时候，四师叔和六师叔为了给咱们赚灵石买丹药，没日没夜地闭关。”
“专门炼制那些低阶的黄阶法器，然后偷偷拿到山下各个坊市去寄卖呢。”
“虽然单个利润薄，但胜在炼制速度快，薄利多销嘛。咱们去看看，师叔们炼制不少，应该还有存货。”
季摇光感觉自己的认知再次被狠狠颠覆了。
堂堂合体期修士，炼器大能，没日没夜地炼制黄阶法器出去寄卖？？
这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这其中的辛酸与无奈，让她光是听着，就感到一阵心口发闷。
她不愿意相信，那个看起来豪爽大气、能抡起巨锤锻造高阶法宝的四师叔，那个气质清冷、符器双修的六师叔，竟然都曾有过如此窘迫的过往。
然而，现实由不得她不信。
当徐昭昭熟门熟路地带着她钻进四长老铁浮屠那间堆满各种金属材料和半成品的、显得有些杂乱的炼器房，并说明来意后。
铁浮屠只是抬起那双因常年面对炉火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打量了季摇光一下，便豪爽地一挥手：
“要剑？等着！”
然后，她就在角落里一个积了些灰尘的大木箱里翻找起来。
那箱子里，赫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低阶法器，以刀剑为主，灵光黯淡，正是最普通的黄阶品质。
铁浮屠扒拉了半天，最终拎出一柄通体黝黑、样式最基础、毫无装饰的玄铁长剑，随手抛给季摇光：
“喏，丫头，接着。这柄玄铁剑，可是当初那一批里，品质最好的一柄了，勉强够得上玄阶！手感扎实，剑身均匀，绝对耐用。”
季摇光下意识地接过那柄剑。
剑入手微沉，触感冰凉，能感受到最基础的玄铁材质。
这确实是一柄最普通、最基础的玄铁剑。
放在任何一个坊市的武器铺里，都毫不起眼。
唯一不普通的，是炼器师精湛的功力，让这把玄铁剑几乎毫无杂质，品质甚至到达了几乎不可能的玄阶。
可握着这柄剑，听着铁浮屠师叔那带着几分自豪的介绍，季摇光的心情却无比复杂。
她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天一宗的过去，远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
“多谢四师叔。”
季摇光握紧了手中的玄铁剑，郑重地向铁浮屠行了一礼。
这柄剑，此刻在她手中，重逾千斤。
铁浮屠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又埋头去研究她手头一块闪烁着雷光的奇异金属了。
拿着这柄玄铁剑，季摇光在徐昭昭的陪伴下，前往宗主大殿寻找天玄青，准备领取进入秘境的身份牌。
身份牌制作得并不复杂，就是一块用最低阶的灵木切削而成的小木牌，上面由天玄青亲手刻画了一道蕴含着他自身气息的简易符文。
这符文既是进入秘境的钥匙，也蕴含着在危急时刻捏碎木牌，便能被天玄青感知并强行拉出秘境的力量。
天玄青将制作好的木牌递给季摇光，看着眼前这个命运多舛的新弟子，眼中流露出长辈的关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语重心长地开口道：
“摇光啊，秘境虽有机缘，却也危险重重。你虽然……不幸失去了灵根，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未必就没有其他出路。”
他试图用温和的语气开导她:
“你看你大师叔，当初灵根受损，几乎道途断绝，但她另辟蹊径，投身佛门，以佛法淬炼己身，重走修行路，如今不也成就了大乘之境？你若心志坚定，或许也可以……”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说话的同时，习惯性地用神识扫过季摇光，本想探查一下她丹田的稳固情况，以免她进入秘境后因伤势恶化而出意外。
然而，这一扫之下，他清晰地看到了季摇光丹田内，那完好无损、甚至更胜从前的丹田壁障，以及其中那正在缓缓运转、散发着精纯至极、磅礴冰寒气息的极品冰灵根。
天玄青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后面关于入佛修的建议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的表情凝固成了一个完美的震惊表情包。
“你……你你你……”
他指着季摇光，手指都有些颤抖，声音都变了调:
“你的灵根……怎么……怎么长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
灵根被剖，乃是伤及本源的道伤，除非找到那被夺走的灵根完好无损地接回，或者有传说中能重塑道基的逆天神药，否则根本无解。
这才过去几天？
怎么就好端端地长回来了？！
而且看这品质，竟然还是极品冰灵根。
难道五徒弟把自己的灵根抢回来了？
不对啊，这才过了一天。
而且他也没有感知到她离开天一宗啊？
季摇光看着师尊那副如同见了鬼般的模样，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温暖，更多的是对林珺然的无尽感激。
她收敛心神，对着天玄青恭敬地拱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语气清晰而平稳地回道：
“回师尊的话，弟子侥幸，承蒙小师妹相助，赐下了一粒高阶丹药。弟子服用之后，便在不久前，于琉璃阁内……重新生长出了这条灵根。”
她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丹药，但小师妹和高阶丹药这两个词，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天玄青：“！！！！！！”
他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只有胸膛在剧烈起伏。
珺然……
她竟然连这种逆天改命、重塑灵根的丹药都有？！
而且还如此轻易地就给了刚入门、几乎算是陌生人的五徒弟？！
这一刻，天玄青感觉自己对小徒弟的认知，又被强行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令他头晕目眩的高度。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如此震撼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用力拍了拍季摇光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无比的欣慰：
“好！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摇光，此乃天大的机缘，你定要珍惜！莫要辜负了你小师妹的一片心意，更要把握住这次重来的机会！”
季摇光重重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玄铁剑和身份牌。
她知道，这条重新铺就的道途，承载着太多的恩情与期望。
她定会，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去。